飯吃完了,那李誌青的父親打個飽嗝,喝口茶水,然後吐口痰,再低下頭去用腳搓上幾下。老伴輕輕地告訴他:“天不早了,玉蘭還沒吃飯呢,咱們走吧?”
那李誌青的父親沒有吭聲,他又打了個飽嗝,站起身來就想走。可是,他踉蹌了一下,差點兒被板凳給絆倒。這李誌青跑過去,連忙把他扶住。高玉蘭遞上一盒香煙,那公爹耷拉著眼皮一把抓過去,就立刻裝進了口袋裏。這李誌青把桌上的那半盒香煙,也塞進了父親的口袋裏。
那李誌青的父親往家走,他一邊踉踉蹌蹌的走著,一邊唱道:“酒是玫瑰仙,十人見了九人貪。喝得多了是毒藥,用得正好是仙丹……”
這李誌青母親的生日,才剛剛過去一天,這天又正好是星期六。那時候,在星期六這天學生得上半天學,到了下午的時候,教師們雖然不教書了,但是還得集合起來學習政治和業務。明天就是星期天,這李誌青得利用這點空閑時間,去整整父親賜給的那點自留地。
那地方的自留地共有兩塊,正好是一大一小,一厚一薄,一圓一長。父親自己留下的那塊地很大很圓,與另一塊相比土質也比較深厚,要有一畝多。當然,這要跟生產隊裏的一級土地相比,這還算是一個地娃娃,可它在這山區的山坡地當中,還真的不算小。那一塊長而小,又比較淺薄的,就給了李誌青和高玉蘭。
這塊地的土質,雖然與生產隊裏的好地相比土層不算深厚,但是光好土,淨黃土,能耐旱。那父親和李誌青,總是在這兩塊地裏種上小麥,然後到了來年,再穿種上穀子或者玉米等莊稼。這樣,一年可收兩季糧食,來填補家裏糧食的空缺和應急之用。這塊大地的下邊,粘連著一塊小地,這就是李誌青的那塊自留地。這塊地的模樣兒就像一根長長的韭菜葉,要是種玉米,較寬的地方能夠種三行,那窄處也就種一、兩行。這塊地很窄很窄,但它的石堰卻很高很高。這種地吊在山坡上,不撐旱,是靠天等雨的主兒。要是遇到風調雨順的年景,還能收點兒糧食;要是遇到十天半月不下雨的天氣,那莊稼會幹枯的能夠點著火,絕對是顆粒不收。
這李誌青的父親,在族間大哥的幾次催促下,他不按人口不按地,才戀戀不舍的把這塊韭菜葉兒模樣的,給了李誌青小兩口。這李誌青和高玉蘭,準備在這個星期天大幹一場,把這塊地整修整修。他們要把高處的土運到矮處去,然後把這爬高的地截成幾段壘上石堰,再把那堰根裏閑著的沙土弄到地裏去。那石堰上的酸棗樹也得刨,它不但種莊稼礙勁,還能吸收地裏的水分和養分。
要想幹這些活兒,就得需要鍁、钁和車子這些工具。在給李誌青分家的時候,那父親就當著李誌青大爺的麵表過態,說幹活的時候沒有工具,就到他家去拿。這李誌青知道爺的脾氣,隻要有用得著他的地方,他就拿起家長的架子,拿拿捏捏,總是顯出自己有智商、有能耐的樣子;他說話吞吞吐吐,總是學著村支書的樣子,拉著官腔,不緊不慢的繞著大圈子。等李誌青實在沉不住氣了,想婉轉的告訴父親先不用的時候,那父親這才開口應允。當然,那應允也是遮遮掩掩,囫圇吞棗,含糊其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