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那青年回答,楚逸的心裏其實早已確定了這個答案,隻是他不願意去相信罷了。
他的心情很陰暗。偌大的一間糧倉,裏麵竟然隻剩下了寥寥可數的幾十袋糧食!其他的,都被偷運走了!從州府運過來的糧食,那是多大一筆數量?而今呢?隻剩下眼前的幾十袋了!這些糧食,夠多少難民活的?
臨清縣的官員,就真的如此狠辣無情,毫無良心,為了一點點利益,就完全不顧難民死活,坐視他們死去嗎?那可是成千上萬條活生生的人命啊!楚逸知道,這糧倉裏留下的幾十袋糧食,多半隻是為了留給難民最後一絲希望,防止他們暴動,同時也是為了遮人耳目,向上級掩飾他們的罪行。這並不是他們僅剩的一絲同情心。
倒是唐寧沒有這麼多心思,她直接拷問那青年,道:“原本糧倉裏的糧食呢?都被他們運去哪裏了?”
“我,我不知道……”
話還未落音,就被唐寧扯住一隻手臂,隻聽“哢嚓”一聲,他的手臂被齊腕折斷。那人痛得大叫出來。唐寧立即一個清脆的耳光甩過去,叱道:“你再叫,再叫我就把你的手剁了!”
那青年毫不爭氣地流下淚來,低聲呻吟著,不敢再叫。
楚逸看著唐寧,皺了皺眉,卻沒有去阻止她。
唐寧道:“怎麼樣?你說不說?不說的話,吃苦還在後頭!”
那青年忍痛道:“不是我不說,是我真的不知道啊!他們做的這些事,都是不想讓人知道的,我隻是糧倉的管理員,平時隻負責打掃清理,其他的東西,他們也不會告訴我!”
楚逸道:“你剛才叫的彭員外是誰?”
“是這裏的一個大戶,平時經常做善事的。”
“他和縣裏的官員勾結,倒騰賑災糧食,是嗎?”
“是的。”
“以前沒有災情的時候,他也倒騰官倉裏的糧食嗎?”
“嗯。”
“這條通道是原本就有的?挖了多久了?”
“從我來這裏的那一天就有了,我管理倉庫,已經三年了。”
“都是哪些官員?你說出名字!新來的那個縣尉,有沒有參與其中?”
那青年知道無法逃脫,對於前幾個問題,他都一一回答。有唐寧在旁邊盯著,他也不敢撒謊。但問到最後一個問題時,他突然渾身發抖,哭訴起來,道:“兩位饒過我吧,我隻是一個下人,他們做的事,都與我無關啊!”
楚逸道:“我知道與你無關,你隻要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訴我,我就不會再為難你!”
“不不,你們不知道,我若是說出去了,他們會讓我生不如死的!”
唐寧怒道:“放屁!你如果不說,我現在就能讓你死!”
那青年看著唐寧,臉現畏懼,但很顯然,唐寧對他的威脅仍舊抵不過他對那些人的手段的害怕,他仿佛想到了什麼極為可怕的事,使勁搖頭,情緒幾近失控,叫道:“你們不要逼我!我不會說的!你殺了我吧!殺了我吧!”
看他那樣子,想要再逼問出什麼來已是不可能了。楚逸想不出來,那些官員究竟有些什麼手段,能讓這青年寧肯死掉也不願泄露他們的身份。那必定是比死更可怕的事情!他心底發寒,這樣的人坐在百姓父母官的位置上,又會將百姓置於何地?
唐寧道:“不用問他了,賑災這麼大的事,一縣之主怎麼可能不知道?如果不是他帶頭,或是得到了他的首肯,其他人怎麼敢將糧食偷運出去?死了一個,又來一個,楚逸,我看你怎麼殺光他們!我早就讓你不要多管閑事了,你不聽,現在越卷越深,難以脫身了吧?天下壞人殺不盡,你有幾隻手,能管得過來?”
楚逸知道唐寧的性子,若是在平時,她這樣說一句,他便隻是一笑而過,並不介意,但現在她這樣說,卻讓楚逸忍不住發火了:“唐寧,你睜眼看看,外麵死了多少難民,又有多少難民即將死去!他們原本是不會死的,都是因為這些自私自利的官員,才害得他們死去!我現在不過想盡力做些事,用得著你來說什麼?你心裏還有沒有一點同情心?”
說完,才發覺自己有點過了。最近幾天因為見到了過多的死亡,他的心情十分低落,有無奈,有怨氣,更有見不到曙光的迷茫:大半個齊雲州,都是這樣的現狀,官場黑暗得讓人見不到希望,好像整個世界都陷入了泥淖之中,所有的民眾都隻剩下苦苦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