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觀人術
古老的“六征”觀人術
遠在公元前2400年前,當時人事還沒有那麼繁雜,各業還沒有那麼興旺,觀人術隻有梗概可求。現在更應當征引公元前六百年至一千七百年間發生的事來闡明觀人術通行的印跡,這些論說采摘自《詩經》、《大戴禮記》為多,先摘選《詩經》中風雅裏各篇如下:
《齊風·猗嗟篇》:“唉!魯莊公正處壯年,他身材修長,氣宇軒昂。就是彎下腰來,也像挺著脊梁那樣精神。他的一雙眼睛既美麗又有神采。走起路來既身直又輕巧,射起箭來箭法高超。唉!魯莊公名聲顯赫,他的一雙眼睛非常清秀。他行禮儀時自始至終合乎規範,他整日射那布圍子,那箭都射在靶中心,實在是我齊侯的好外甥啊!唉!魯莊公相貌實在姣美,眉清目秀好身材,跳起舞來與眾不同,射起箭來,力透靶心,一連四枝箭,都射在一個靶心中,他有如此的本領,盡可以去抵禦叛亂!”
《小雅·都人士篇》:“舊時都城裏的人,身穿黃色的狐皮大衣,他們舉止行為合乎禮節從不改變,他們說話也有章有序。我很想回到都城去,這周朝的京城,是所有人向往的地方。”
以上幾首詩都是觀察人容儀舉止和言語的。又比如:
《小雅·小宛篇》:“一個人能夠和聖人看齊,遵守規矩,通達事理,他喝酒之後也性情平和如常。”
《小雅·伐木篇》:“人與人反目失和,往往因為酒菜寡薄,得罪了人。”
《小雅·湛露篇》:“草木沾著濃濃的露水,沒有經過陽光照耀是不會幹的。天子諸侯每夜設宴飲酒,不喝得酩酊大醉,是不會歸家的。濃濃的露水,落在豐盛的草上,天子諸侯夜夜宴飲,雖然喝醉了酒,同姓的諸侯們也還想著成就事功。濃濃的露水,落在杞木和刺棘上,那些和君王一起飲酒的諸侯,沒有一個不是德行美好。桐樹和椅樹,樹名不一樣,果實都往下垂,那些和君王一起飲酒的諸侯,都是和順的君子,遵守禮儀。”
以上幾首詩是從酒食的角度觀察人。又如:
《大雅·抑篇》:“古代傳下一句話,聰明的人也有愚昧的時候。”“那些賢哲的人,告訴他古人傳下的這句話,他便能依著這句話,修養自己的德性。假若是愚笨的人,告訴他古人這句話,他一定反過來說我不誠實。聰明和愚笨的人,各有各的心腸,想法就是不一樣。”
《大雅·桑柔篇》:“隻有那些修養高深的人,他說的話意義深遠,仿佛能看到百裏以外;愚蠢的人,不知曉災難臨頭,一味狂妄戲樂。對於這些狂妄的愚人,我不是不能勸諫,因為有所畏忌而不敢講,我為什麼這樣畏懼呢?”“有這樣一個賢德之人,掌權的人對他既不尋求,也不加任用。而掌權者對那些心地殘忍的人,既顧惜又包庇。民眾本來就喜好犯上作亂,如今掌權的人又大做害民之事,老百姓就更要作亂了,甚至寧願因作亂而受迫害。”
《小雅·巧言篇》:“高大的帝陵和祖廟,是有才學的人造起來的;秩序井然的龐大國家,是有道德的人定下來的。他人的心事,我能夠料到。隻可笑跳來跳去那些狡猾的兔子,如果遇到一隻狗,就會被抓獲。”
以上幾首詩是通過一個人賢哲愚狂來觀察一個人的。又比如:
《大雅·崧高篇》:“申伯的德行,是柔順而又正直的。”
《大雅·民篇》:“仲山甫的德性,柔順嘉美,合乎規矩。他遵守禮儀,麵色和氣,行為舉止小心翼翼。把從前帝王傳下來的訓典作為自己的行為準則,他守著禮節,力求完備。”
以上詩句是專就一個人而作出鑒定衡量的說法。《詩經》三百零五篇的作者所處的時代,是上自公元前11世紀至公元前6世紀。這中間周朝的禮樂典章製度最為燦美,比如上麵所征引的,大都是周代的詩篇。詩人的作品,言在此而意在彼。涉及觀人的篇目,豈止這幾篇。本書不過就其中讓人一看就通曉的語言才加以論述,其他的比如“鼓鍾雖在宮內敲響,聲音卻傳到宮外”、“他這個人,是國家的俊傑”、“謹慎地說話吧,有人會認為你的話不可信”、“不要隨意說話,不要苟且隨便”、“光明的周朝,天子諸侯各在其位”、“早起晚睡,灑掃庭院”,這些詩句,《韓詩外傳》裏多征引事例來加以闡明,都屬於觀人一類,這裏不再贅述。
周朝禮樂典章製度燦美,已經如前所說,而孕育如此燦美文化的,是周文王。周文王擔任商朝的西伯官職時,在公元前一千一百八十五年,死於公元前一千一百三十五年,掌握國家共有五十年。他愛好賢德之人,善待老人,接待賢能之人,日到中午都無暇吃飯。太顛、閎夭、散宜生、鬻子、辛甲這些士大夫,都歸附他,真如《詩經》中所說:“那麼眾多的賢能之人,文王讓他們安寧”。《韓詩外傳》說:“文王不能兼顧各種言論、各種獄訟之事,不能都小心謹慎。”從中可以看出,文王的心智,不偏向外物而著重於人事。授於官職,辦理事務,尤其重在觀人,這些說法,《大戴禮記·文王觀人篇》裏說得最為詳細。而且《周書》裏也有《官人》的章節,隻是把觀人托到周公身上這一點不同。
《文王官人篇》記述了周文王告訴太師尚父觀察忖度感情真偽考試才藝的方法。這種方法表現在六征,這六征,一是觀誠,二是考誌,三是視中,四是觀色,五是觀隱,六是揆德。這裏將原文全都譯成白話引在後麵,並先在原文譯文前麵寫幾句話闡釋其含義。
一是觀誠。所謂觀誠,就是驗證一個人是否真誠,《孔子家語》中說:“誠實在此而表現在彼。”就是說一個人是否誠實足可以觀察出來。《中庸》說:“在下位的人,能夠得到了居上位之人的道:他不信任朋友,他就得不到居上位的道;信任朋友也有途徑:不孝順親屬,就不會信任朋友。孝順親屬也有途徑:如果自身內心不誠,就不會孝順親屬。”所以觀察一個人是否誠實的要義,沒有比觀察他對親屬朋友的態度更好的了。觀誠又如第五條觀隱相表裏,誠信有的沒有表現出來,就說明他心中一定有所隱藏。觀誠一條征引的原義如下:
“富貴的人,看他的施舍;貧窮的人,看他的操守;受寵幸的人,看他是否不驕不奢;困苦的人,看他是否恐懼;在他少年時,看他是否恭敬長輩、勤奮好學、順從兄長;在他壯年時,看他是否廉潔務實,能戰勝自己的私心;在他年老時,看他思考、謹慎、強健都有所不足時是不是能不越規矩。父子之間,看兒子是否孝順和父親是否慈愛;兄弟之間,看兄長是否友善弟弟,看弟弟是否順從兄長;君臣之間,看大臣是否忠誠,看君王是否體恤恩惠,鄉黨之間,看他們是否互相信任或是互相忌憚;考察他的居處,看他家教如何;考察他的喪哀情形,看他是否真誠;考察他的出入交往情形,看他如何結交朋友;考察他結交朋友的情形,看他是否清廉待人;考核他以看他的誠信,衡量他以看他的智慧;向他示威看他是否勇敢,給他煩雜事務看他是否能治理,給他大量的利益看他是否不貪,給他聲樂的誘惑看他是否心緒不寧,給他拿來喜好的東西看他是否放在心上,觸怒他看他是否保持威儀;讓他喝醉看他是否還能保持本性,放縱他看他是否還能保持常態,疏遠他看他是否還能保持不二之心,親近他看他是否感到厭倦,探取他的誌向以觀察他的性情,考察他的陰陽表裏以觀察他的真誠,審察他的細微話語看他是否守信,詳盡地考察他的行為以看他是否美好完備。這就是觀誠。”
二是考誌。考誌,就是考察忖度一個人的心誌。《說文》說:“誌,意的意思。又說,意,誌的意思,從心,觀察一個人說的話從而知道他的心意。”誌、意既然在同一部首且可轉注,那麼一個人的誌也可以通過觀察言論而得知。所以考誌,可以說是:考察一個人的言論而知道他的心意。考誌以考察言論為主,與征引的第六條通過觀察行事來揆德實不相同,兩者相對稱。
“正好用一個人的言論來觀察他的誌向:誌向遠大而深廣的人,他的氣息寬厚柔順,他的麵色平和而不諂媚,禮節行在別人的前麵,言語說在別人的後麵,不掩蓋自己的不足,這是一天比一天進步。如果遇人就給臉色,自覺氣象高人一等,自覺言語比別人賢明,遮掩自己的不足,誇耀自己的才能,這是一天比一天退步。一個人相貌端正而不露輕侮,說話剛正而不偏私心,不刻意裝飾自己美好的一麵,也不著意掩蓋自己醜惡的一麵,不掩蓋自己的過失,這是誠實的人。一個人麵貌本來就生得不好,說話一味討巧,掩飾顯現易見的事物,而致力於微小的跡象,以自圓其說,這是不誠實的人。一個人在喜怒的事情麵前麵色不變,遭遇煩亂之事而誌向不改,在豐厚的物質利益麵前心不為所動,在威懾麵前不卑下,這是心氣平和能固守心誌的人,一個人在喜怒麵前麵色有所變化,讓人很容易看出來,遇到煩亂誌向便不堅定,看到豐厚利益心為之所動,在威懾麵前容易感到畏懼,這是心地鄙陋而負性使氣的人。做一件事情能夠馬上解決,突然遇到吃驚的事情能夠考慮料理,沒有學過憑本性辨別,這是會思考的人。一個人難以辦成什麼事情,話也說不好,知道一星半點又不知道如何理解,困惑不止,沒有辨別能力,謹小慎微,這是愚昧的人。經營某種事情而不擔心,突然遇到侵犯而不畏懼,堅守禮義而不遷改,遇到貨色也不會去營求,這是廉潔而果敢的人。極容易被言語所說動,心誌不能堅守,已經允若而不能實現,這是心誌薄弱的人。一件東西,順從地給他,他並不顯出高興,非法地奪走它,他也並不發怒,沉靜而寡言少語,多審察而相貌素樸,這是本性平靜的人。辯論的言論觀點不固定,行為合乎道而先感困惑,自己很謹慎卻不謙讓別人,兩人相當卻要逞強,這是好嫉妒誣陷別人的人。稍微清理而加以闡發,審察考慮而能夠詳盡,這是對誌向進行梳理的人。浮華、誣告、巧言令色、表現恭敬,性質都一樣,都是把無當成有了。這就是考誌。”
三是視中。視中,就是審察一個人的內心。內心所顯示出來的,首先在聲音和氣息。聽聲音,觸氣息,就能觀察一個人。視中和第四征觀色相對稱。
“誠實在內心,而麵色表現於外。用他的明顯表現,可以來占測看不見的地方;用他的細微,可以來占測廣大的地方;用他的聲音,來顯露他的本性氣息。初氣產生萬物,萬物發出聲音。聲音有剛有柔,有濁有清,有好有惡,這都是聲音發出來的。心氣浮華不實的人,他的聲音流宕離散;心氣和順誠信的人,他的聲音很有節拍;心氣鄙陋乖戾的人,他的聲音嘶啞醜惡;心氣寬廣柔順的人,他的聲音溫和美好。信氣中和平易,義氣時常舒展,智氣簡約完備,勇氣健壯正直,聽他的聲音,觸他的氣息,考察他的行為;觀察他行為的緣由,考察他所安心的;以他從前的行為,來占測他的今後;以他的明顯表現,來占測他不被人看見的地方;以他的小處,來占測他的大處,這就是視中。”
四是觀色。觀色,就是觀察一個外在的麵色。內心所養蓄的,每每表現在麵色上。雖想遮掩,心誌不聽從。普通老百姓有喜、怒、欲望、恐懼、擔憂的麵色,而充足完備道德的,也自有他的驗證。
“老百姓有五種性情:喜、怒、欲望、恐懼、擔憂。喜氣充盈心中,雖想隱藏,也一定顯現出來;怒氣充盈心中,雖想隱藏,也一定顯現出來;欲望之氣充盈心中,雖想隱藏,也一定顯現出來;恐懼之氣充盈心中,雖想隱藏,也一定顯現出來;擔憂悲傷之氣充盈心中,雖想隱藏,也一定顯現出來;。五氣集於心中,而表現於外,老百姓的性情是不會隱藏的。高興時喜色油然而生,受欺侮時怒色滿麵,偷人東西滿臉欲望之色,恐懼時陡然變色,擔憂悲傷的麵色使人顯然疲倦而安靜。確實智慧一定有難以表達盡的麵色,確實仁厚一定有值得尊敬的麵色,確實勇敢一定有不畏懼的麵色,確實忠厚一定有讓人覺得親近的麵色,確實潔淨一定有難以被汙染的麵色,確實沉靜一定有讓人覺得信任的麵色。本色潔白可以心安,臉色是偽裝的,心中一定煩亂,雖想和內心相統一,麵色卻不順從,麵色雖然改變也還可以知道他的內心,這就是觀色。”
五是觀隱。觀隱,就是看一個人隱藏假托的地方。人之常情要掩蓋自己的隱私,在公眾麵前喜歡虛詐,所以有人偽裝愛心顯出忠誠的樣子,有人把矯厲當作勇敢,諸如此類,不一而足。如果不比較地來觀察,就沒有辦法知道隱藏埋伏的情況。
“人有陰陽兩麵,很多人都隱藏自己真實的性情,以偽裝的麵目出現,依賴外物,博取名聲。有隱於仁義之中的,有隱於智識事理當中的,有隱於文字藝術之中的,有隱於清廉勇敢之中的,有隱於忠孝之中的,有隱於結交朋友之中的,如此這些,不可以不省察。小小施舍,而愛好得到大的利益,小小廉讓而喜好大的爭執,花言巧語以為樸質,偽裝仁愛以為忠誠,麵貌寬獷以為相貌仁慈,以虛假的麵目出現,他的行為博取這樣的名聲:這就是隱於仁義之中的人。他以前有過惡行,他成就事業卻並沒有多少功勞,用心考慮不夠,假裝著不說話,內心誠正不足,表麵上卻顯得誠正有餘,故意顯出智慧去打動人,隻顧自己而不謙讓別人,說話辭不達意,沒有人能弄清他的想法,這是隱於智識事理的。向來用花言巧語去打動別人,辦事情有始而無終,不回答別人的提問,有時說起來又沒完沒了,表麵上誠正有餘,有道而獨自順從,窮究事理弄得很深奧,這就是隱於文藝之中的。把清廉的言語當作有氣節,把矯厲當作勇敢,內心恐懼外表憔悴。極力頌揚自己的說法,用欺詐去對付別人,這是隱於清廉勇敢之中的人。自己侍奉自己的親人,卻喜好去告訴別人,希望別人說他勞累憔悴,表麵上既敬又愛,裝飾自己明顯的地方,所以得到美名聲。名聲遠揚於外,內心卻很不誠正,在侍奉親戚上誇耀自己的名聲,來贏取利益,分辯自己的名份,隻愛惜自己,這是隱於忠孝之中的人。暗地裏行事以博取名聲,結夥營私以相互讚譽,明知賢明可以追求,卻與左右不同道的人交往,與人交往必定以自己為重,心裏喜好身體卻不去親近,身體表麵上親近而實際上沒有到位,歡樂忠誠不能盡顯,在眾人麵前盡歡盡忠但對人麵貌不是如此,這是隱於結交朋友之中的人。這就是觀隱。”
六是揆德。揆德,就是考察一個人的道德,內心充滿道德,一定合乎外表。所以虞舜有“他的每一句話都可以得到印證”這句話,孔子經過試證以後才讚譽,所以揆德無異於考察一個人的行事,韓非子說過:“看一個人的穿著,聽一個人的言辭,孔子認為這個人不一定能當官,試著讓他擔任官職,考核他的政績,那麼庸人也不會懷疑他的愚智。”說這段話的人也是知道揆德的意思的。
“言行不一致,始和終相違背,陰陽相克相易,內外不合,雖然有隱匿的節操,明顯正大的行為,這也不是誠實質樸的人,他的言語很是忠誠,他的行為很是公平,他的誌向無私,施舍不在多,安靜而平穩,端莊而能使人安心,這是有仁心的人。事情發生變化而能夠治理,富貴時很高興,貧窮時很通達,置身於立方之中都能夠順遂,這是誌向廣大的人。少說多做,恭謹儉樸謙讓,有智慧而不誇耀,有施舍而不廢棄,這是謹慎謙遜賢良的人。細微的話,時間久了也可以重複讓人記住,生活幽閑,獨立而不好勝,像是沒有做什麼事,但確實做了,這是順暢任意的人。雖然富貴、地位尊顯,但謙恭儉樸,能夠施舍窮人,強大威嚴,但待人有禮而不驕傲,這就是有道德的人。貧窮而不畏懼,安樂而不奢侈,勤勞不變,喜怒分明如常,這是有操守的人。處於世俗之中而不自暴自棄,廉潔而不暴戾,堅強而無私,這是有常道的人。肅正靜穆以等待命令,不召喚不到,不提問不回答,言論不超過行動,行動不越過常道,這是沉靜的人。忠誠有愛心地侍奉自己的親人,以歡欣的態度去恭敬親人,竭盡全力而不是表麵上恭敬以邀別人稱揚,所以沒有美名聲,這是忠誠孝敬的人。誌同道合,共同擔當憂愁艱難,行為忠厚誠正而不相互猜疑,迷於遠道而不相互舍棄,這是真正的朋友。內心臉色和說話的語氣都淩駕在別人之上。進退自如,所以他與人交往非常機巧,他和別人接近很迅速,叛離別人也很容易,這是誌向虛偽的人。因為吃喝在一起親近,因為貨物賄賂相交往,有利益才合作,希望名利雙收,而本性依然隱匿,這是貪婪卑鄙的人。本性不果斷,說話不說徹底,老是不滿足,不停地謀劃,這是虛偽欺詐的人。言行變化非常快,舉止極易出錯誤,好惡無常,行動和自身不統一,這是沒有誠正誌向的人。有小的智慧而沒有大的決斷,有小的能力而沒有大的成就,照顧到細小的事物而不知大的論說,變化極大而多私心,這是浮華不實的人。規諫而不樹立榜樣,有道行而不平正,這是以名討巧的人。所以說,事物遇阻不平坦,像惡鬼一樣的人不仁義,表麵上有聲譽的人不忠誠,裝扮外貌的人沒有真情,隱藏節操的人不平正,多私心的人不義氣,誇誇其談的人少信用。這就是揆德。”
以上共有六征,周文王用來謹慎地觀察人倫,甄別才藝,於是選取平正仁義而有思想的人,讓他們治理國家,掌管百姓;選取慈愛仁厚而有常理的人,讓他們掌管鄉邑,治理鄉裏子民;選取正直有憐憫心、忠正的人,讓他們位於百官之上,考察百官是否賢良,選取和順正直而能聽取各種意見的人,讓他們主管獄訟、倉庫出納、公文辭令等事務;選取遇事清廉端正的,讓他們看守朝廷財富、管理財富出入;選取考察慎重而清廉的人,讓他們主管賞賜、分發財物;選取喜歡謀劃而懂得時務的人,讓他們治理土地、掌管百工;選取交遊廣泛的人,讓他們治理諸侯、接待賓客;選取剛猛堅毅而思路果斷的人,讓他們為邊境治理軍事,這是六征的九種用處。《文王官人篇》都著重地加以闡述,這是觀人術在考察任用官員方麵的廣泛用途啊!
周公、孔子的觀人術
在唐堯、虞舜的時代,了解人和任用人已經同等重要,這在《尚書·皋陶謨》中已有反映。到了周文王統治時期,就幹脆用六征之法任用人了,這無異於拿觀人術等同於官人術。觀人術應用於政事從此開始了。魚不能脫離水,國家的權柄不能假手別人。古時候,任人官職,授人爵位,是君王的大權,它要依靠君主的超人智慧,而這裏最重要的是觀察人。《尚書·周官篇》有一條說:“賢明君王不僅要設官分職,而且要選賢任能!”又一條說:“薦舉人要能勝任其官職,被薦舉之人不稱職的不予任用。”那時候周成王在位,周公旦輔佐他,周朝的一套官製還沒有在周禮中出現,而周朝的後繼君王卻能繼承文王的偉大事業和製度,而且規模如此之大。到了周公旦製定官製,設置官職三百六十員,選舉官員的方法大致有:司徒選舉官員法,司馬選舉官員法等。司馬權衡所選官員的賢能者,上告周王後確定該官員的官職、爵位。官員任用的辦法已經完備,觀察人的方法就不得不嚴密細致了!周朝的君王一代一代傳下去,到周平王東遷洛陽時,國運開始衰落,但是任用官員的一套辦法和旨意並未隨國運衰落而消失。周朝的史官,大都通曉觀人之術,這裏簡單記述他們姓名事跡如下。由此可見,周朝末年,雖然政治上沒有老成持重的人,但卻有一套沿用已久的辦法。
內史過的故事。內史過看到向晉惠公頒行詔命時,晉惠公態度不恭敬,便斷定晉惠公會絕後。
內史應的故事。在向晉文公頌布詔命時,內史興認為晉文公一定會稱霸。
劉康公的故事。劉康公出使魯國時見到季文子、孟獻子很節儉,便說:“長此以往,季文子、孟獻子會取代魯國了!”看到叔孫東門十分奢侈,便說道:“叔孫東門一定會衰亡,奢侈浪費,根本不考慮有一天會匱乏,一定會有麻煩的!”又知道成肅公接受盇肉時態度不恭敬,就斷定成肅公有去無還了。
劉定公的故事。劉定公犒勞晉國趙孟,趙孟和奴仆皂隸們在一起,沒有遠大的誌向。劉定公認為趙孟的日子不長了。
單襄公的故事。單襄公出使晉國時,途經陳國,陳國道路上雜草敝地,單襄公斷言陳國一定滅亡;又認為卻瞭語言唐突,卻韜言談迂腐,卻至說話自高自大,一定不能逃脫禍患;齊國的國子喜歡說過頭話,也會有禍患纏身。
辛有的故事。周平王東遷時,經過伊川,看到有人披頭散發地行祭祠之事,辛有便預言說:“不過一百年,這裏的人都要變成沒有禮義廉恥的蠻貊之鄉了!”
內史叔服的故事。內史叔服對公孫敖的兩個兒子說:“?能養活人,難隻能禍患人;?的後代一定人丁興旺。”
上述這些人,除了內史叔服的話牽扯到相人術之外,其餘的人都具備了觀察人的深刻道理而沒有荒謬無稽的怪論。周朝的史官多才多藝,在這方麵更是突出。魯國與周朝同宗,秉持周朝的禮儀,因此魯國的賢能之士也頗具周朝史官的風采。《春秋左氏傳》中記載的賢明智能可以列入知人之輩的也有一些,如:
孟公綽,知道崔杼有大誌,斷言他很快會回來。
子服昭伯對季平子說:“晉國的智氏、範氏、中行氏、趙氏、韓氏、魏氏六大家族勢力強大而又驕傲奢侈,晉國的國君一定要衰微。”
穆子、叔孫豹二人看到齊國慶封的車子很豪華,斷定慶封必定不得善終。
東門遂認為齊國國君得過且過。
展禽譏刺臧文仲祭祀時不守禮儀和夏父弗忌對魯僖公無禮。
禦孫譏諷宗父濫用祭品。
這些都是很明顯的例子。展禽、禦孫二人的譏諷議論,看起來好象與觀人術無關,其實觀人術本身就包含著褒貶評論人的行為得失,它不一定要求對人的吉凶禍福、得失成敗作出確定無疑的判斷。魯國繼承和堅守著周朝的禮儀,一直尊奉著周王室,這樣一來,觀人術仍然是在朝廷而沒有流布民間。孔子以平民的身份,生當上下失序、禮崩樂壞、天下混亂的時代,便以自己所見、所聞的事實,根據魯國的曆史,撰寫《春秋》這部經典著作,並用來恢複舊有的人倫道德。居閑的時候,常常評論古代人物,裁決弟子的言行舉止,這些言論大都見於《論語》各書,大部分都是評論褒貶人物的言論。且不管《春秋》中的微言大義,這裏隻摘取《論語》、《孔子家語》等書中的有關記載,研究孔子的觀人術,由此可以認定,觀人術在民間流傳是從孔子開始的。
《論語》中有關觀人術的記載如下。孔子說:“花言巧語,麵貌偽善的人很少會有仁德的。”孔子說:“考察一個人所交的朋友;觀察他為實現目的而采用的方式方法;了解他的心情,安於什麼,不安於什麼。這樣一來,怎麼能瞞得了人呢?”宰予大白天睡覺,孔子看見後說:“腐朽的木頭是不能用於雕刻器具的,糞土似的牆壁粉刷不得;對於宰予嘛,不值得責備呀。”孔子說:“以前,我聽到人家的話,就相信他的行為;今天,我聽到人家的話,卻要考察他的行為。從宰予這件事以後,我的態度改變了。”
孔子說道:“我還沒有見過剛毅不屈的人。”有人說申棖這個人剛毅不屈,孔子說:“申棖有那麼多的欲望,怎麼能談得上剛毅不屈?”
孔子說:“犯妄而不直率,幼稚而不老實,無能而不講信用,這種人我是不認可的。”
孔子說:“高柴愚笨,曾參遲鈍,顓孫師偏激,仲由魯莽。顏回的道德學問差不多了罷,但是常常窮得沒有辦法。端木賜不守本分,去囤積居奇,猜測行情,竟然常常猜對了。”
孔子說公冶長:“可以把女兒嫁給他。他雖然被關在監獄裏,但那不是他的過錯。”孔子便把自己的女兒嫁給公冶長。
孔子評論南容:“國家政治清明的時候,他不被廢棄;國家政治黑暗的時候,他也不至於被處以刑罰。”孔子便把自己的侄女嫁給南容。
孔子評價子賤說:“這人是君子呀!如果魯國沒有君子,這種人的美好品德是從哪裏來的呢?”
子貢問孔子:“我是怎樣的一個人?”孔子回答說:“你好比是一個器皿。”子貢接著問:“那是什麼器皿呢?”孔子說:“就是宗廟裏盛黍稷的瑚璉。”
有人說:“冉雍這個人德行很好,但口才卻不怎麼樣。”孔子回答說:“哪裏用得著口才呢?強辭奪理地與別人急辯,經常會討別人煩。冉雍未必有仁德,但哪裏用得著口才呢?”
孟武伯問孔子,子路是不是有仁德。孔子回答說,“我不知道。”孟武伯又問,孔子隻好回答說:“仲由嘛,如果在一個擁有千輛兵車的國家,可以讓他主管兵役和賦稅工作;至於仁德,我就不知道了。”孟武伯又接著問道:“那冉求怎麼樣呢?”孔子回答說:“冉求嘛,在有千戶人家的私邑,他可以當個縣長;有百輛兵車的封地,他可以做個總管。至於說到仁德,我就不知道了。”“公西赤又怎麼樣呢?”孔子說:“公西赤這個人,穿著禮服,在朝廷裏與各國的賓客打交道,是一把好手。至於有沒有仁德,我就不知道了。”
子貢問孔子:“孔文子為什麼稱‘文’呢?孔子回答說:“敏捷而愛好學習,虛心地向別人請教而不認為是恥辱的事,所以稱他為‘孔文子’。”
孔子評論子產說:“他在四個方麵有君子的風範:其一是自己為人很恭謹;其二是他對尊長很恭敬;其三是他對待老百姓很恩惠;其四是他役使老百姓很節製。”
子張問孔子說:“楚國的令尹子文,三次擔任令尹,沒有喜悅的表情;三次罷免令尹的職務,也沒有憂懼憤恨的表情。在他向新令尹辦理移交的時候,一定向新令尹交待清楚。您認為子文這個人如何?”孔子說:“子文這個人很忠誠!”子張又問道:“那子文有仁德嘛?”孔子回答說:“這我不知道,哪裏有仁德呢?”
子張又問孔子說:“崔杼犯上作亂,殺掉了齊國國君,陳文子有四十匹馬而舍棄不要,逃離齊國。到了別的國家,便說:‘這裏的掌權者跟我們國家的崔子差不多。’又離開了這個國家,到了另一個國家,又說道:‘這裏的掌權者也和我們國家的崔子差不多。’陳文子這個人怎麼樣?”孔子回答說:“陳文子這個人很清白。”子張問:“那他算不算仁呢?”孔子說:“不知道,這怎麼能算仁呢?”
子路問怎樣才算是全德之人,孔子說:“如果有臧武仲的智慧,孟公綽的沒有私欲,卞莊子的英勇無畏,冉求的多才多藝,再通曉一些禮樂的知識,就可以稱得上是全德之人了。”
閔子騫侍立在孔子身邊,看起來很恭謹的樣子;子路看起來是很從容的樣子;而冉有、子貢二人卻是溫和快樂的樣子。孔子說:“像子路這樣的人,是不會善終的。”
孔子說:“我是這樣對待別人的讚美和毀謗的,無論是讚美和毀謗,我都要加以考察。三代的時候,人們都是直道而行的啊。”
孔子說:“表麵上很嚴厲,內心裏很怯懦,這樣的小人就像穿牆鑽洞的盜賊一樣吧?”
在《孔子家語·子路初見篇》裏有這樣的記載,說澹台子羽有君子的容貌,但是他的行為卻配不上他的容貌;宰予的談吐十分文雅,但他的智慧卻配不上他那文雅的談吐。孔子:“俗話說‘從車子來相馬,從居處來相人,’這話有它的道理。但是,單純從容貌來觀察人,在子羽身上行不通;單純以言辭來觀察人,在宰予身上就行不通。”
在《孔子家語·五儀解篇》裏有這樣的記載。魯哀公問孔子說:“可以向您請教選取士人的辦法嗎?”孔子回答說:“選取士人不要選取那些貪婪的人,也不要選取那些犯上作亂的人,更不要選取虛驕誇誕的人。所以弓箭隻有調好以後才能有勁,戰馬隻有馴服以後才能講求駿良,選取士人也應該先考慮忠誠仁德再考慮智能技藝。如果做不到忠誠仁德而又多才多藝,那就像豺狼一樣了。”
在《孔子家語·好生篇》裏有這樣的記載。魯國的公索氏快要祭祀時發現祭祀用的犧牲品不見了,孔子聽到這件事後說:“公索氏不出二年,必亡無疑。”一年之後,公索氏果然衰亡了。弟子們問道:“以前公索氏將要祭祀時發現祭祀用的犧牲品不見了,而您據此斷定公索氏必然衰亡,是這什麼道理呢?”孔子回答說:“所謂祭祀,是孝子向祖先表達親情的儀式,快要舉行祭祀時而丟失了犧牲品,連犧牲品都能丟失,其他丟失的東西肯定更多,如果這樣還不衰亡,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孔子家語·六本篇》記載子夏問孔子道:“顏回的為人處事如何?”孔子回答說:“顏回的講求信用,超過我自己!”子夏又問:“子貢的為人處事如何?”孔子說:“子貢的聰慧敏捷超過我自己。”子夏又問道:“子路的為人處事怎麼樣?”孔子說:“子路的勇敢決斷超過我。”子夏又問:“子張的為人處事如何?”孔子說:“子張的莊嚴肅穆超過我!”子夏離開座位問孔子說:“既然如此,那他們四個人為什麼要奉您為師呢?”孔子說:“子夏,你坐下,我告訴你。顏回講求信用但是卻不靈活;子貢聰慧敏捷卻不知道收斂;子路勇敢決斷卻不能知難而退;子張莊嚴肅穆而不能與別人和光同塵。如果有人能兼有這四個人的美德,就可以取代我,但是沒有這樣的人,這就是他們一直奉我為師的原因。”
在《孔子家語·觀思篇》裏記載孔子將要出行時,天下大雨而車子沒有遮蓋。有弟子說:“子夏有車蓋。”孔子說道:“子夏這個人,在錢財上特別吝嗇,我聽說過這樣的話,與人交朋友,要弘揚他的長處,避護他的短處,這樣才能長久相處。”
在《孔子家語·子貢篇》記載子路和子羔在衛國任職時,正趕上衛國發生了蒯聵之難。孔子在魯國聽到這件事後說:“子羔會回來的,子路肯定要死去了!”不久,衛國的使者到達,說:“子路已在衛國死去了。”
《莊子·列禦寇篇》記載孔子說:“人心難知,甚於爬山涉水,甚於知天察地。上天尚且有春、夏、秋、冬四季,還有早晚旦暮可以考察。而人的麵貌卻表情豐富,內涵甚深,難以把握。所以有的人容貌恭謹而富態,有的人容貌老成而其實則無賴,有的人容貌順從而通達,有的人長相堅毅而舒緩,有的人長相和緩而急切。所以有些人趨赴仁義猶如口幹舌燥思飲甘泉,而他們拋棄仁義也像逃避熾熱的火焰。所以君子的用人之道是派他去偏僻之地任職而觀察他的忠誠,任以密邇之地以考察他的恭敬,給他安排煩重的事務以觀察他的能力,突然地詢問他一些問題以觀察他的智慧,急切地和他約定事項以了解他的信用,托付給他錢財物資而了解他是否有仁德廉潔,告訴他大的變故危機而了解他的節操,強飲以酒,看他醉後是否能循規蹈矩,在稠人廣眾之中觀察他的言談舉止。用這九種方法來考察人,就可以把人觀察清楚了!”
《韓詩外傳》記載孔子會見客人,客人離開後,顏回感歎說:“這位客人很有仁德啊!”孔子回答道:“這人心懷憤恨,伶牙利齒,至於是否有仁德,我就不知道了。”顏回皺起眉頭,臉色突變,說道:“質地精良的玉器長過一尺,縱使被埋在十仞厚的土中,也不能掩埋它的光芒;質地精美的珍珠,直徑超過一寸,即使處在深淵之中,也不能掩蓋它的晶瑩;人的外型,是由骨骼造就的,而人的態度是由人的心理活動決定的。人的麵皮很薄,如果有一顆溫和善良的心,那麼他的眼神肯定要表現出來,如果他的心中有鬼,他的眼睛也掩飾不了。”所以《詩經》有這樣的詩:“鼓鍾於宮,聲聞於外。”
《漢書·藝文誌》認為九流十家的學術無一不是出自王官,這大概是因為古時候,官吏和師長集於一身,學者本身都是官吏。到了周朝末年,官僚製度蕩然無存,官吏失去了職守,學者流落到了民間,這樣就出現了隱居之士橫生議論,師長弟子私相傳授的局麵。觀人之術和禮儀官職聯係較為密切;而禮儀官職出自名家。孔子認為政治的首要任務是先正名分,他確定假馬的名分,魯國上下都知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禮節;請求討伐陳恒,各國的亂臣賊子便十分恐懼;誅殺了少正卯,社會上的知名人士和奸雄便很震驚;因此看來,確定名分是評論褒貶人事是非的重要途徑。。在孔子以前的時代,確立名分的事,未必就是觀人之術,好像是同一件事情,隻是因孔子身處民間,才能運用自己的超人智慧振興堯舜文王等先王的事業,而東周以來的吏官和賢能之輩卻因為秉持禮儀的緣故,了解、掌握了授官任職的真意,並因此經常有這方麵的論述。
三國劉邵的觀人術
劉邵是三國時著名的人才學學者,他所著的《人物誌》是專門闡述識別人才的巨著。
《人物誌》中直接涉及識別人才方法的就有《九征》、《接識》、《八觀》、《效難》等四篇,而其中《八觀》篇,則可稱為識別人才方法的專題篇。具體一點說,劉邵識別人才的方法有“三談”、“五視”、“八觀”、“九征”。它們各有觀察人物的重點,“三談”是觀察人物的學識水平;“五視”是觀察人物的行為趨向;“八觀”是綜合觀察,但主要是觀察人物的心理特征;“九征”涉及麵較廣,重點是觀察人物的生理特征。下麵,我們分別加以探討。
1.“九征”
劉邵認為:“性之所盡,九質之征也。然而平陂之質在於神,明暗之實在於精,勇怯之勢在於筋,強弱之植在於骨,躁靜之決在於氣,慘懌之情在於色,衰正之形在於儀,態度之動在於容,緩急之狀在於言”。其意思是:人性有平和與執囿、明白與昏暗,勇敢與懦怯、強悍與柔弱、躁動與沉靜、悲觀與樂觀、衰敗與嚴正、奸詐與大度、緩慢與急切等不同。而這些不同,是有其特定表現的。一般來說,平和與執囿的資質在於神誌;明白與昏暗的實體在於精氣;勇敢與懦法的勢頭在於筋絡;強悍與柔弱的關鍵在於骨骼;躁動與沉靜的先導在於體氣;悲觀與樂觀的情緒在於色澤;衰敗與嚴正的形成在於儀表;奸詐與大度變化在於容貌;緩慢與急切的表現在於言語。至於表現平和與執囿的神誌、明白與昏暗的精氣、勇敢與懦怯的筋絡、強悍與柔弱的骨骼、躁動與沉靜的體氣、悲觀與樂觀的色澤、衰敗與嚴正的儀表、奸詐與大度的容貌、緩慢與急切的言語等到底有哪些不同特點,劉邵沒有展開論述,但他肯定,要了解這些人性的不同,就要細致觀察和分辨由神誌、精氣、筋絡、骨骼、體氣、色澤,儀表、容貌、言語等九個方麵表現出來的不同征兆。這種觀察和識別人才的方法,我們簡稱為“九征”識別法。
“九征”識別法,劉邵闡述的不夠深入和具體,可以說,僅指出了方向,而且有一些方麵是否認了心理品質的社會屬性,帶有不少生理決定論的錯誤,如勇敢與懦怯在於人的筋絡,強悍與柔弱在於人的骨骼等。但有一些方麵,是唯物辯證的,為我們提供了觀察人物內心世界的可靠途徑。如一個人的平和與執囿,往往通過其眼神的柔和與強直表現出來,而其明白與昏暗,也往往通過其目光的光亮與暗淡表現出來,因此,應當說,“九征”識別法是有一定科學性和應用價值的。
2.“八觀”
劉邵認為:“八觀者,一曰觀其奪救,以明間雜;二曰觀其感變,以審常度;三曰觀其誌質,以知其名;四曰觀其所由,以辨依似;五曰觀其愛敬,以知通塞;六曰觀其情機,以辨恕惑;七曰觀其所短,以知所長;八曰觀其聰明,以知所達”。劉邵的上述觀點,用現代漢語來說,就是:觀察一個人的易於常分的表現與救援行為就可以明白其品質的複雜情況;觀察一個人感觸外界變化的反應,就可以確定其平常情況的態度;觀察一個人的突出素質,就可以知道其確切的聲譽;觀察一個人所作所為的動機,就可以分辨出其接近與相似的類別;觀察一個人對愛和敬的堅守程度,就可以了解其上下左右的人際關係;觀察一個人的情感變化機能,就可以分辨出胸懷的寬窄;觀察一個人的缺點,就可以知道他的優點;觀察一個人的聰明程度,就可以了解他將成為何等人才。
上述,是劉邵提出的八個觀點,也可以說是八觀識別法的概括表述。其中的道理何在呢,這裏隻作扼要的介紹。(1)劉邵認為,一般人的品質,既有剛正的一麵,也有貪鄙的一麵。如果剛正受到貪鄙的幹擾和浸蝕,就會表現為:看見可憐的狀況,就同情得直流眼淚,而要分給別人財物時,又吝嗇不給。這種矛盾狀態表明,他內在的品質是不純潔的。所以說,觀察一個人易其常分的表現與救援的行為,就可以看出其思想的複雜根底。(2)劉邵認為,有一些人的表裏是不完全一致的,可能做出一些假相,致使人們不能看出其真實麵目。但在識別人才時,可以通過多渠道的觀察,從互相矛盾的表情中,運用“凡事不度,必有其故”的觀點,繼續深入分析,特別要注意,“雖欲違之,精色不從”的現象,從而掌握其內在的真實情感和穩定的行為方式。這就是“觀其感變,以審常度”的道理。(3)劉邵認為,所有人才都有自己突出的資質。這些突出的資質相互激發,就產生新的名目。這些新的名目的產生,並不是不可知,而是有規可循的。隻要掌握了它的規律性,就可以預測出其將來可獲得的確切聲譽和成為何種人才。這就是“觀其至質,以知其名”的緣由。(4)劉邵認為,人才與非人才往往混合在一起,形成似是而非和似非而是的現象。怎麼辦呢?最可靠的方法是,深追其辦事的目的和動機。因為人才和非人才的重要區別是做事的目的與動機不同。所以,隻要將其做事的目的、動機弄清楚,似是而非和似非而是的問題也就解決了。(5)劉邵認為,在人類社會中,愛與敬是兩個最主要的道德規範。隻要真誠地、很有分寸地堅守愛與敬,就可以“動獲人心,而道無不通”。由此,從一個人實踐愛與敬的狀況,就可以預測其在社會活動和所從事業中的人際關係是通達還是閉塞了。(6)劉邵認為,一般人都有好勝、逞強和占上風的特性,這就容易產生喜、怨、惡、悅、?、妒等六種情緒。這六種情緒的產生,就表明胸懷是窄狹的。有道德修養的人則不然,他們對於別人有意無意地觸犯自己的毛病和短處的行為,並不計較,也沒有那麼多的情緒和那麼強烈的反應,這就表明其胸懷是寬廣的。因而觀察一個人的情感變化機能,就能了解其誌趣的賢明和鄙劣。(7)劉邵認為:“偏材之人,皆有所短”,“有長者,必以短為征”。就是說,一般人都有缺點,而有優點的人,必然以其缺點為優點的征兆。如和順的人,必然以懦弱為和順的征兆。因此,隻要看到一個人的缺點,就能知道他的優點。(8)劉邵認為:“夫仁者,德之基也;義者,德之節也;禮者,德之文也;信者,德之固也;智者,德之帥也。”他的這一觀點,不僅發展了孔子關於仁義禮智信五德之間關係的思想,而且為認識人才開辟了新路。關於智,劉邵認為,它出於人的聰明。因為“以明將(統帥——筆者)仁,則無不懷;以明將義,則無不勝;以明將理,則無不通”,所以,隻要觀察一個人的聰明程度,就可以知道他能夠成為何等人才。
我們認真研究“八觀”,就會發現:(1)劉邵十分重視人才的思想品質。他將“觀其奪救,以明間雜”列為“八觀”之首,不僅表明這是觀察人物的方法之一,而且表明人才的思想品質是他注意的第一個目標,(2)劉邵視“聰明”為人才之本,人才之“帥”。他將“觀其聰明,以知所達”放在“八觀”的最後,是作為“壓台戲”的。如果說前七觀是“敲邊鼓”的話,那這一觀就是“定音”的。(3)劉邵認識人才的路子是由外向內,再由內向外。如果我們將“八觀”分為兩組,就會看得十分清楚。第一組,“觀其奪救,以明間雜”;“觀其情機,以辨恕惑”;“觀其所短,以知所長”;“觀其感變,以審常度”。這四觀,通俗一點說,就是:觀察人才要緊緊抓住關鍵行為、抒發情緒、應變表現等現象,進而探索其思想品質,胸懷誌趣、內在優點和行為模式。這樣,由現象到本質,可以說,是認識人才的第一個飛躍。第二組:“觀其誌質,以知其名”;“觀其所由,以辨依似”,“觀其愛敬,以知通塞”;“觀其聰明,以知所達”。這四觀,通俗一點說,就是:觀察人才還要注意認識其突出的資質,做事的動機,堅守社會道德的水平和本身所具有的聰明程度。隻有掌握了這些內在品質,才能比較確切地分析和預測他在社會上的名聲、所屬層次和類別以及步入社會的人際關係和能夠達到的水平。這表明劉邵是由現實推知未來,由本質預測發展,可以說,是認識人才的第二個飛躍。綜上,可以看出,劉邵識別人才的路子是唯物的,而且充滿了辯證思想,為我們研究人才學提供了寶貴的借鑒。(4)劉邵認識人才,既重視認識人才的主觀素質,又重視通過主觀努力而創造成才的客觀條件。在“八觀”中,重視人才的主觀素質是明顯的,這裏就不再贅述;重視通過主觀努力而創造成才的客觀條件,則往往不能引起人們的注意。但是,劉邵是很珍視的。例如:在何謂“觀其情機,以辨恕惑”的論述中,劉邵用了很大的篇幅闡述人的六種情緒產生的根源及其過程,但在後麵點了兩句:“是以君子接物,犯而不校。不校,則無不敬下,所以避其害也。”話雖不多,卻是劉邵所追求的目標。這裏的“不校”,就是不計較,寬容。這種寬容,就避免了許多忌妒,為前進的路上創造了有利條件。再如,在“何謂觀其愛敬,以知通塞”的論述中,劉邵指出:“人情之質,有愛敬之誠,則與道德同體,動獲人心,而道無不通也”。就是說,堅持愛敬,即可“動獲人心”,從而使自己在人際關係方麵,暢通無阻。為什麼會這樣呢?因為“愛之為道也,情親意厚,深而感物”。由此,就能得到很多幫助,可以化險為夷,順利前進。劉邵的這些思想是很高明的。它表明,劉邵不是抽象地研究人才,而是立足於社會和現實,努力將主觀因素與客觀條件、社會的發展趨勢與人才的成長規律統一起來,這樣的思想,不僅在識別人才的方法論上有較高的價值,而且在人才和成才的觀念上也有深刻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