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天下爭衡 第四百一十章 少年有才(2 / 2)

換做一般君主,就算沒有當場大發雷霆,至少也會有些不悅。但高嶽觀史,曉得這位姚大酋長,實在是個質樸憨直的直性子,出了名的一根筋,不懂得彎彎繞,有時候甚至憨的使人啼笑皆非。犯忌諱的話,從他嘴裏說出,往往還真沒有什麼值得去猜忌防範的地方。

見姚弋仲對姚襄的話有些不以為然,為免他父子都尷尬,高嶽笑笑,便轉了話題,說一路走得口渴,要進姚府討杯茶喝。姚家求之不得,直呼蓬蓽生輝,前擁後呼的簇著高嶽進府。

高嶽及姚家父子三人坐定後,喝了幾口茶水,閑聊了會一路行程,又說道方才街中所遇,高嶽對姚萇的人小智高很是讚賞,當麵給予了高度評價,把姚家父子樂得眉開眼笑,仿佛得了什麼天大賞賜般。

高嶽見姚萇雖然貌不出眾,但雙眸晶亮很顯聰穎之色,便有意尋他開心道:“姚萇!你來說說看,你是比較怕朕呢,還是比較怕你父親呢?”

姚萇上前來,跪倒在地,略一思忖便答道:“回陛下,小臣不怕陛下,隻怕父親。”

這話一出,不要說姚襄,便是後知後覺如姚弋仲般憨樸,都有些坐不住了,這明顯是對皇帝不敬啊,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全天下都是皇帝的子民,你連皇帝都不怕,你有多大膽子?

姚弋仲難得對姚萇瞪起眼睛,伸出頭嗬斥道:“景茂!你說得什麼胡話?皇帝這樣當麵問,你就是不怕,那也得說怕,怎麼忒得不懂事!”

姚襄頭大如鬥,心中暗自埋怨,自家父親與幼弟,這一老一小,剛來洛陽,就連著給他找麻煩,說出來的話實在沒法不讓人提心吊膽腹誹不已。頂著一頭汗,他忙不迭站起躬著身道:“陛下,臣父心直口快,臣弟又畢竟年少,且初次來神都,被天子威勢震懾,當麵亂了心智常識,胡言亂語有所冒犯,但絕非有心,陛下千萬寬恕!”

高嶽默然,對著下麵左看看右看看,驀地哈哈大笑,倒把姚弋仲與姚襄笑得直發愣,不曉得該不該再說話。高嶽卻不管他,隻對著姚萇道:“姚萇!你說,你的父兄,在朕麵前都是畢恭畢敬,天下多少名王大將,見了朕也是膽戰心驚,可你為什麼隻怕你父親,卻不怕朕呢?”

姚萇磕了個頭,似乎胸有成竹,不慌不忙道:“回陛下。三綱五常中指出,父為子綱。小臣雖然年幼愚鈍,也知道孝道乃是為人立身之本。所以對父親,應該時刻保持敬畏之心。而陛下乃是天下共主,是萬民之父,一怒可使天地變色。畏懼陛下的人萬萬計,故而小臣覺得還是將敬畏之心,換成愛戴之情,方覺得更能夠貼合忠君愛君的情境。”

高嶽咦了一聲,麵上透出驚訝神色。姚弋仲和姚襄麵麵相覷,也不知是福是禍。

“姚萇,你今年多大了?”

“回陛下,小臣今年十四歲了。”

“嗯……好,好好。這樣,姚卿,朕與你當麵商量一下。”高嶽衝著姚弋仲點頭,示意道:“卿子姚萇,神思敏捷,智力超凡,朕很是讚許,想讓他去兗州李虎李刺史麾下學習幾年,在軍政兩方麵都能長長見識,多些實際曆練,將來未始不能有大用與他。未知姚卿你可放心?”

姚家父子,尤其是姚萇,在正史中,都不是簡單角色,後來更是野心勃勃意圖吞食天地之輩。但人的成長是有個過程的,放在什麼環境裏,就有什麼樣的變化。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大概就是這個道理。姚萇可能會在很久以後,變成無法控製的梟雄,但高嶽相信,那是在毫無秩序可言、毫無道德可論、群魔亂舞風雨飄搖的亂世。沒有一絲約束可言,人就會任由自己的欲望瘋長。

現在既然他高嶽來了,他改變了這個時局,更有信心將這些不尋常的人,引上一個正常的、良性的、能夠正確的貢獻自身力量的軌道上來。說句大白話,這些亦正亦邪的人才,既可以毀滅天下,也可以建設天下,關鍵是看有什麼引路人,給他一個什麼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