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桂……勇?”
石挺一愣,好半晌才想起來這個名字。半月前視察城防的時候,好像和此人照過幾回麵,確實是具體負責北城門一帶的守將,好像是個小小的橫野將軍。他這種級別的軍官,往日裏因尊卑懸殊,根本不會也不敢主動來王府求見,難道當真有什麼天大的事?
石挺心中泛動,壓著嗓音道:“叫他進來吧。”
片刻,一個粗壯的軍漢低著頭,縮著身子小跑著趨步而來,十步外便噗通拜倒,連頭也不敢抬:“卑,卑職北門守將桂勇,拜見大王!大,大王千歲,千……”
石挺沒回話,先自打量起對方來。他一下便感覺到了麵前的這個桂勇,似乎非常緊張非常不安,好像一個竊賊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那般畏縮的模樣,這使石挺有些許奇怪。不過轉念一想,他這種級別,單獨拜見親王,也確實該是惶恐至極了。
“起來說話吧,何事來見孤啊?”
石挺本著體恤下屬收攏人心的意思,有意放緩了語氣,和顏悅色道。桂勇慢慢站起身來,還是低著腦袋囁嚅,臉孔通紅汗出如漿,一時也說不出句完整話來。除了對生殺予奪的上位者的天然敬畏感之外,此刻,他心底的真正恐懼,其實是對即將出口的一套謊言、和會隨之而引起的各種軒然反應、甚至改變一座城池乃至國家命運的巨大後果,而產生的深深戰栗。但眼下猶如開弓之箭,斷無回頭之理,想到牛先生那些陰沉的交代,想到自己深愛的妻兒,想到將來滿門的處境,桂勇攥著發白的手,暗暗用力咬了咬舌頭,把心一橫便按照先前密談的內容開了口。
“大王!魏世良欲反!”
兜頭一句話,將毫無心理準備的石挺激得幾乎從座上跳將起來。大體說來,鄴城方麵,最高統帥當仁不讓是他梁王石挺,往下便是他的副手、王府長史征南將軍沈衝,然後是府中各級參軍以及負責東南西北城防的四名將領。魏世良便是專司北城一帶防務的左將軍,是桂勇的頂頭上司,也算職位重要的將領,桂勇說白了隻不過是具體看管城門之人而已。
石挺驚疑不定,卻仍舊做出不動聲色的模樣:“突然來告發大將謀反,非同小可!你可有什麼證據?若是誣陷,孤定不饒你。”
桂勇立即從懷裏掏出一件物事來,緊上前兩步,喘著粗氣道:“沒有證據,卑職怎敢胡言亂語?這封密信,大王一看便知。”
石挺忙將那折疊的紙箋兩下便抖開,紙箋不大,上麵字也不多,乃是秦軍對魏世良欲棄暗投明表示了讚賞,其中些許細節很是契合,且提及了下一步將約定具體時日,商議開門迎降等事宜雲雲。末尾處,鈐著秦軍行台的大印,下麵竟然還戳有秦國內衙冀州總管的私章。
“大王!秦國的內衙,搞情報偵查策反之類,手段層出不窮。且據說在天下各州,都設立了分衙,由各州總管負責當地具體事宜,權利和地位都非比尋常。若不是當真欲反,魏世良怎能夠與其冀州總管接上頭?大王試想,就算卑職是誣告,這封蓋著敵軍高官的密信,卑職如何偽造的來?”
行台大印,是早就在空白紙上蓋好了的,密信內容,是牛先生根據桂勇對魏世良的相關描述而寫就,那枚私章,更是牛先生當著桂勇的麵戳上去的。當時桂勇很是吃驚,直言詢問那牛先生是否就是內衙冀州總管,牛先生卻笑而不答,隻催促桂勇速去行事。
“唔……話雖如此,但常理來說,這樣機密的隱私,魏世良應該十分小心謹慎的保管才是,如何卻能被你給拿到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