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元年三月,議郎周光被你拷打致死,公開死因是飲酒過多醉亡;七月,中書郎張凡被你殘殺,公開死因是急病;永昌二年四月,諫議大夫方茂被你指使親信毒死,公開死因是夢魘驚悸而死;八月,內衙副虞侯崔俊被你私下毆死,公開死因竟然是外出遊玩墜崖而死;三年五月,太史丞陶平被你派人勒死,公開死因是不慎落水溺斃;……到了今年十一月底,長安城廂軍裨將軍韋大龍同樣慘死在你手裏,公開死因又是暴病而死。以上這些人,隻不過是你害死的人,其中一部分而已。但所有人,都有共同的特征,便是曾經或有意、或無意地得罪過你,是也不是?”
高嶽冷靜的聲音,娓娓道來,似乎在述說什麼毫不相幹的故事一樣。但堂下跪伏的內衙眾人中,已有不少人開始發起抖來。
“楊堅頭、雷七指,國家上將,功勞卓著,隻是因為生性張狂,不曾給足你的麵子,你便處心積慮的開始編織罪名,讒言詆毀,意欲扳倒而後快。汪楷國家重臣,也是因為曾幾次當眾不留情麵駁斥過你,你便懷恨在心,秘密唆使親信用見不得人的手段陷害,壞他名聲,然後再煽風點火,最終逼他走上不歸路,也幾乎陷孤於不義。最近,孤更聽說,你竟已經開始瞄上謝艾了,雖然他並沒得罪過你,但你隻是因為看不慣謝艾年紀輕輕便位列藩鎮,要煞一煞他的威風而已。甚至楊、韓二相,你也公開揚言根本不放在眼裏。嗬嗬,馮亮啊馮亮,你果然是隻手遮天的頭號人物!”
“大……大王!這,這都是汙蔑,都是汙蔑,這是別人要害我,大王不可相信啊!”
馮亮跪著不動,抬起頭驚恐地瞪著的一雙眼睛,不停地迅速轉動,他喘著粗氣驀然辯道。
高嶽麵無表情地點點頭,對著外麵厲聲道:“孤且讓你心服口服。都進來吧!”
立時便進來幾個人。最前麵的,便是李鬆年,後麵幾個,卻都是被緊緊捆縛的犯人,仔細一看,竟然是此前在襄武陷害汪楷的蜀商、蜀商妹子、還有內衙十幾個幹探、頭領等馮亮平日裏的心腹親信。
馮亮猛地支起上半身,死死地盯著李鬆年,雙目中透出徹骨的怨毒,竟然忍不住脫口而出:“果然是你這個狗東西!我也曾懷疑過你,如今悔不早些處置,乃至背叛我!”
李鬆年上前一步,毫不畏懼大聲斥道:“汝非我主,我非汝臣,何叛之有?汝拒絕忠言,屢行不法,罪惡多端乃是咎由自取!你要曉得,我們內衙裏,大都還是忠勇正直的漢子,為國為民絕無二話,但就是不願被你用來當成肆意作惡的私人工具!”
他身後的蜀商等那幫人,早已跪下磕頭如搗蒜,俱都紛紛指著馮亮,向高嶽異口同聲的佐證,表明確實是此人,指使陷害汪楷、暗殺官員、私刑致死等等各種陰損刻毒之事,並將各件事情來龍去脈,當眾詳細的一一講述,最後一致哀聲道自己隻是因為畏懼,不得已才為虎作倀,請求大王饒恕雲雲。
高嶽陰沉著臉,微微側首,周盤龍上前幾步,將那嗷嗷哀叫的蜀商揪到堂間,一斧砍死,登時血流積窪,眾人驚駭得渾身發抖。
高嶽將手揮揮,一眾人犯大哭小嚎的被拖了下去。再冷冷看向馮亮,他已經軟癱如泥,氣喘籲籲的趴著,汗水已經將頜下的地麵,滴濕了一大塊,人卻隻是張著口,卻說不出話來。
“將馮亮帶出來!”
高嶽突然離座,大步走出堂外,回身厲聲命令。周盤龍立時過來,一把拎起馮亮,拖著走出去,猛地擲在堂外的階下。馮亮摔得七暈八素,好容易回過神來,抬頭一看,他卻一下子驚駭得瞠目結舌,他發現,放眼之處,堂外全是黑壓壓的求死軍精兵,挺戈立矛,密集如林。而廣場上,不知什麼時候,秦國文武百官,分列左右,都整齊莊嚴的拜伏於地,領頭的赫然是左相楊軻與右相韓雍。百十人齊刷刷的跪著,整個廣場默然無聲,沉冷肅殺。
“這幾年來,有關你的飛揚跋扈種種惡行,也曾間或傳進孤的耳中。但孤總想,你從前是個本性質樸的孩子,就算偶有迷失,應該不至於走上歪路。所以孤選擇相信你,屢次予以容忍,給你足夠的空間和時間,總希望你可以幡然醒悟,懸崖勒馬。但很顯然,孤高看了自己的期望,卻低估了你的惡念。孤的寬容,被你當成了肆意妄為屢屢作惡的資本,到最後你不僅沒有收手,反而野心愈發膨脹,更加變本加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