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暫以西四郡為屬地,使胡崧領雍州刺史銜,令其移鎮扶風乾縣,總管雍州軍事。安排妥當後,高嶽統帥大軍,班師襄武。
方回府衙,竟然有使者前來,大呼聖旨到。高嶽見其形狀,有些心疑,便直問卻為哪裏的聖旨。使者言道,乃是大趙皇帝之旨。高嶽微微詫異,但也想聽聽劉曜說些什麼,便仍然大馬金刀的坐著,隻把頭一點。使者哪裏敢叫高嶽下堂來跪著接旨,於是便隻有裝作含糊不知,兀自大聲宣讀起來。
“閣下發跡隴右,席卷西州,飲馬河渭,揚威塞北,雖自古名王大將,未足為喻。然則存亡決在得主,成敗要在所附。得主則為義兵,附逆則為賊眾,義兵雖敗而功業必成,賊眾雖克而終歸殄滅。故晉殘暴昏庸,諸王內鬥,塗炭天下黎庶,上天厭棄晉室。故我高祖,親率王師恭行天罰,數年之間便掃蕩中原,克成帝業,天下皆仰聖德。”
“今朕為中原所推,即位為帝,必將延承高祖遺德。閣下以天挺之姿,威振宇內,擇有德而推崇,隨時望而歸之,勳義堂堂。若捐棄殘晉而歸隆漢,朕必將既往不咎,引為幹城,屆時天下不足定,四海不足掃。今相授太尉、使持節,任秦、涼、夏、梁四州牧,領西北大都督,加九錫,進爵秦王。閣下若其受之,符遠近之望,朕心甚洽也。誠摯心意,皆旨中所具知,朕虛位以待,望眼欲穿,佇待回複佳音。欽此。”
閱罷劉曜聖旨,高嶽若有所思。劉曜使者不敢造次,隻眼巴巴的候著,堂下一眾文武,也都默然相望。片刻,高嶽一笑,對眾人道:“趙皇帝,好大的氣魄和手筆,上來便封我為王。原來在他劉曜眼中,高某還是頗有些價值的。”
眾人一片騷動,忍不住交頭接耳。漢國使者鄭重道:“陛下有言:天下英雄紛紜,朕唯獨敬佩數人,秦州高公有其一。如今陛下將從前的仇讎一筆勾銷,還以超乎尋常的規格和名爵,熱切地期盼您的大駕,也可謂是聖眷優渥了。”
從事中郎汪楷立時出列,對著漢使厲聲斥道:“此言荒謬可笑!劉曜使爾鼓動唇舌,無非想我家主公就此降附,從而能夠少一層心腹之患罷了。”
“我主一片誠意,怎容你這般無禮誣……”
汪楷看也不看漢使,兀自轉過身來,對著高嶽躬身施禮,正色道:“主公在上,且容屬下分說。我神州故土,自從被他匈奴首倡逆舉以來,動蕩不堪,萬民離亂,四方戰火衝天,彼劉氏可謂始作俑者,罪大惡極,天下義士皆恨不能寢肉食血。”
說著,他又轉而對一眾同僚道:“晉室雖微,國祚一分為二。但天幸有我家主公降臨,正是上蒼憐憫世間黔首,不忍中原萬物被胡虜所踐踏。如今,我秦州欣欣向榮,上下人等,更應努力輔佐主公,同心協力恢複故土,便是日夜警惕尤嫌不足,遑論一旦自棄大好根基,轉去投奔虜君?寧不使天下既唾且笑!”
他說著,驀地朝著漢使戟指,橫眉豎目道:“此賊巧舌如簧,攪動人心,屬下請斬此賊,以儆效尤,以揚我威!”
漢使瞠目結舌,驚懼無言的望著高嶽。高嶽示意汪楷先退下,又想了想,便道:“鄙州上下一心,誌在恢複,便是金玉成山,或者裂土分茅,也不能夠動搖,又豈是區區言語可以打動。不過爾遠來跋涉,專門為我傳遞汝主之意,也是辛苦本職。兩國交戰,不斬來使。爾且歸去,為我歸語汝主:各安本境可也,舉兵爭衡亦可也。至於任命,實難為效。”
漢使怏怏而去。劉曜得報後,悵怒嗟歎,卻也一時無可奈何。眼下形勢倒轉,心腹大患乃是禍起蕭牆的石勒,劉曜決意攘外必先安內,於是隻有默許了關中現狀,一門心思先謀取石勒,必欲及早除之,暫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