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胤凝望片刻,在馬上深深地施了一禮,聲色並茂道:“一別經年,高兄別來無恙,更且威震華夏。孤心既慰且慕,這廂有禮了。”
高嶽收拾思緒,還了一禮,意味深長道:“漢太子客氣。如今你我兩家已是仇讎,足下也已貴為儲君,奈何還呼我為兄,不怕令尊責罰麼?”
劉胤朗聲道:“昔年,孤曾遭遇厄運,虧得兄長仗義而行,伸出援手救孤性命,且得蒙照顧多時。此等之恩,銘感終生。父皇經常教導於孤,為人當坦蕩磊落,有恩不忘,又怎麼會責罰呢。”
高嶽不禁點點頭,看來雖為敵對,但從私人角度來講,劉胤也不是冷血淡漠之輩。
劉胤又道:“如今我大漢內有奸蠹逆臣,父皇禦駕親征遠去舊都平叛,令孤守備關中。高兄趁此時前來逼迫,孤若是大舉進討,恐傷昔年之情,若是坐視不理,又有違國法綱紀,故此十分為難。現在孤親自到此,乃與兄長明言:孤願退避三舍以示誠意,請兄長也就此歸去,我兩家罷兵修好,如何?”
漢軍中有一將打馬衝上前,戟指叫道:“高嶽!趁著我聖主遠去,便來乘人之危麼?我殿下良言相勸,識相的便速速退去,省得轉眼變成齏粉,死無葬身之地,便悔之無及了!”
高嶽怫然道:“便是劉曜親來,我也毫無懼意,說什麼悔之無及?”
話音未落,秦軍陣中,彭俊已張弓搭箭猛力射去,那將慘叫一聲,應弦落馬,被旁人忙不迭拖了回去,生死難測。
劉胤麵色變得鐵青。漢軍中有人大叫:“為何暗箭傷人?”彭俊憤怒的回應,爾等先行出言不遜,辱我主公,便就定要嚴懲,你待怎的。
漢軍中亂嘈嘈地回罵,又有數騎衝出想要動武。秦軍中,楊堅頭縱馬而出,來回盤旋,一麵舞刀,一麵將手連招,嗔目高叫道:“來,楊堅頭在此,何人敢來?”
彼時已有不少漢兵漢將,都知曉了楊堅頭之名,曉得此人凶悍又極為好鬥,被他纏上,不拚爭到死,不會善罷甘休,竟如瘋狗咬上便不撒口相似,於是便都一時有些遲疑。
劉胤沉著臉,大聲喝止了兵將們的騷動,複對高嶽道:“孤適才肺腑之言,兄可否應允麼?若然,孤便先行退避,若否,孤上為君父,下為守土,責無旁貸當與兄長一決勝負。”
高嶽默然片刻,對劉胤把頭點點,徐徐道:“承蒙閣下感念舊情。各自珍重,後會有期。”
早先時候,高嶽終於聽從靳衝的哭求,下令夏州都護楊韜,率軍前往西河郡邊境,準備接應靳準。等楊韜派了使者好容易潛入平陽城之後,靳準又反悔,竟然將使者殺了,把人頭送到劉曜帳前請降。楊韜聞訊後大怒,但因高嶽嚴令此非常時期,不得率先進攻平陽徒耗兵力,楊韜深入敵境,大肆抄掠一番後,才恨怒難平的撤軍,但仍緊密關注東方態勢。
而劉曜本身被雍州的戰事攪擾的心神不寧坐立難安,接到靳準的請降後,簡直大喜過望,趕忙好言好語的加以撫慰,甚至說出了劉粲乃是亂*倫的無道昏君,靳準殺之有功無過,隻要現在立即投降獻出平陽,便算他有擁立之功。但靳準老奸巨猾又且萬般狐疑,暗忖自己政變那夜,劉曜的母親及家人等,都死於非命。眼下劉曜定是口蜜腹劍,哄騙自己出降,將來必然難保。於是靳準又對劉曜遷延拖遝,轉頭竟而去向石勒請降,自然又引起石勒的騷動,暫停了對平陽的攻擊態勢。
三方強大勢力,被區區一座平陽裏的靳準,哄得團團直轉。時日長久,石勒最先失去耐心,在石虎從幽州馳來與其會師後,便開始對平陽展開強烈的攻擊。城外的人忍耐不住,而城內的人也被靳準拖得心神俱疲,終於在其堂弟靳明的策劃和率領下,突然發難,將靳準殺死,以傳國璽為憑證,表明誠意再次向劉曜請降,劉曜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