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榮又道,主將遇刺,新興城下是不能再耗下去了,而且目前這般情況,也沒有能力再去襄武前線,幾名校尉商議,還是先行退回上邽為好,一切聽候大王調度處置便是。
這隻五千人的晉軍,同陳安朝夕相處,又曾聽聞其獨闖襄武擊傷高嶽還能全身而退的事跡後,都讚其為孤膽英雄,對陳安很是敬仰。又且陳安對士卒很是善待,撫慰有加,所以時間一長,上下人等,都無形中對陳安很是歸心,視其為頂梁柱。
有些老兵,尤其這般。士卒們並不在乎你是什麼名望、什麼資曆,隻在乎帶兵的人,品性如何,交不交心,值不值得大家聽你使喚為你賣命。在眾人眼中,陳安是個愛兵知兵、不打官腔的好上官,眼下見陳安蘇醒,全軍上下登時一片歡欣,連腳步都自覺的放緩了些,說是不要顛著陳將軍。
石榮見陳安卻麵有憂色,不禁湊上前問他可是擔心沒有完成任務,回去會被南陽王責罰。孰料陳安躺臥不動,默然片刻後卻突然道:“責罰事小,此去怕是我命休矣。”
石榮大驚,不知陳安怎麼會突然冒出這麼一句。就算抵達前線統管大軍的事情擱淺,但這也是事出有因。張春一向嫉恨陳安,上邽眾人皆知,此次多半是張春派出了刺客來刺殺,才導致陳安受傷不起,並不是陳安自己主觀上有什麼玩忽懈怠而耽誤了軍機,南陽王應該重責張春撫慰陳安,就算遷怒,也最多不過是將陳安降職罰俸,無論如何也談不上性命堪憂,石榮暗忖,是不是陳安傷重恍惚,神誌一時不清了。
召喚來了數名最是親近的校尉都尉,陳安緩慢的伸出手掌,低聲道:“這是我在那刺客身上無意中揪下來的,你們看。”
眾人低頭一瞧,不禁麵麵相覷,竟然是塊能夠出入南陽王府的小腰牌!
石榮登時醒悟過來,遍體冷汗,失聲道:“那刺客,難道是,是王爺所遣?”
本來都以為是主謀是張春,但現下陡然峰回路轉,連南陽王都隱隱約約的浮現了出來。眾人一番談說議論,皆是毛骨悚然,茲事撲朔迷離非同小可,稍有不慎,便是死無葬身之地。
雖然不知道南陽王為什麼莫名其妙的要采取這種方式除掉陳安,但連帶著一眾部下,都心中惴惴,人人自危起來。後來還是陳安拿了主意,便俱都決定暫且先不回上邽,跟著陳安外出躲避一時看看風頭,石榮便提出隴城做棲身之地尚可,於是全軍便徑直而來。
隴城的縣令,手無縛雞之力,本城被占,又驚又怕,但陳安並沒有為難他,好言安慰一番,又寫了封親筆信,讓那縣令去上邽呈給南陽王。在心中,陳安旁的半字不提,隻一口咬定是張春派人刺殺了自己,說自己傷重,又心中驚懼不安,隻得暫居隴城棲身避難,萬般無奈傷懷的遊子之情,還請大王垂憐。
躺的久了,後背的酸麻疼痛陣陣傳來,陳安艱難的翻了個身,思緒卻沒有被打斷。陳安暗忖,若果然是張春主謀,不用說,南陽王遲早會有所表態,為自己起碼在表麵上主持一個公道;若當真是南陽王本人的陰謀,那麼一旦看了他的信,又為了掩人耳目,那也必然會順勢栽贓到張春頭上,一樣會在明麵上暫且放過他,而同意他主政隴城的請求。
無論如何,上邽是不能再回了。且通過近距離的接觸,陳安發覺司馬保並不是個英明有為之主,不值得為其賣死命。既然如今也已經陰差陽錯的走到了這一步,那就索性在隴城獨立自處,將來便看局勢發展再做道理吧。
不幾日,司馬保傳見了狼狽奔來的隴城原縣令,在看過了陳安的上疏之後,司馬保勃然大怒,立時命人去將張春楊次分別捕來。張春心中發慌,但無法和楊次就此進一步詳細串通;楊次亦更是沒有底,因為當時他剛和那被挑中的、一個綽號叫三胖的人略略一說,隨後便就遭到了隴西軍的大舉進攻,場麵立馬大亂起來。再後來,全軍戰敗,他再沒見過那三胖,還真不能肯定,究竟是不是三胖前去刺殺了陳安。
於是一筆糊塗賬,兩個喪氣人。在司馬保麵前,張春支支吾吾,雖然不願承認,但一時又無法自圓其說,和楊次說的牛頭不對馬嘴。司馬保終於失去了耐心,將張春楊次直接先關進了大獄,據說已經在考慮真的要從嚴正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