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亮繼續道,探知蒲洪乃是直接受劉曜的誘使和命令,目的在於擴大他自身部族的實力,與上邽方麵必要置隴西與死地不同,蒲洪與隴西沒有任何過往仇怨,且他乍得了兩城後,人口、錢糧乃至軍器兵卒等等,都是陡然大增,正在調度消化的時候,所以停下了動作,目前來看,可以暫時擱置一邊,不是當務之急。
楊茂搜大罵蒲洪也是壞了心眼,給氐人抹黑。說起來,楊茂搜所部與蒲家部族,世代居住在略陽,血緣上十分相近,多年前還算是一家人。齊萬年作亂,橫暴擄掠西北,楊茂搜還曾與蒲家聯手共同抗擊過齊萬年。孰料後來齊萬年勢大難以抵敵,蒲家突然解甲歸降,楊茂搜獨木難支,不得已才開始了輾轉流離。
對蒲家,楊茂搜心中一直耿耿於懷,惱他不守信用,沒有骨氣,當下新仇舊恨同時湧上心間,楊茂搜破口大罵不已,將案桌拍的砰砰響。
高嶽麵色陰冷,加重了語氣道:“但蒲洪竟敢主動招惹於我,且害死了李虎,這筆血賬得牢記,日後必須要讓他付出極其慘重的代價。要讓所有人曉得,我隴西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
雖然當時還在長安時,便已從暗探李鬆年口中得知了李虎陣亡的消息,但眼下再有提及,高嶽還是心中難受無比。經過幾年的打磨,李虎已經展現出能夠獨擋一麵的將才,且愈發沉穩幹練,首陽在其治下,已不複當初破敗情形,為之煥然一新。於公於私,高嶽對李虎都很是期待看重,心中不止一次想到日後還當要格外重用才是,如今一朝隕落,實在讓人扼腕歎息。
高嶽目光如錐,掃視幾番,突然發現了一個問題:“我適才就隱隱覺得哪裏不對。何成……骨思朵……彭俊都在,那麼孫隆及李豹二人,為何不在這裏?”
李豹誘殺孫隆、以臨洮城叛降司馬保之事發生的時候,內衙斥候李鬆年並不知情且已經在長安麵見了高嶽,故而李鬆年不知,高嶽更是不知。當下此話問出,堂間為之一靜。不要說隴西部屬,便是楊茂搜,也是麵色略顯複雜。高嶽察言觀色,當即便曉得定是出了什麼事情,非比尋常。
見他麵色難看,於是不待發問,馮亮還是如實奏明。待得聽罷,高嶽及雷七指、周盤龍等西歸眾人,無不震驚無比。
本來不如意事樁樁件件,很是讓人揪心,但高嶽作為最高首腦及主心骨,必須還要在人前作出鎮定的模樣,哪怕再是憂慮焦急也不能亂了人心。如今這一通噩耗入耳,簡直有如被重錘猛擊。痛惜哀悼孫隆之餘,一股極度暴烈的怒火登時充斥胸膛。
楊茂搜在旁,吃驚的發現高嶽雙目陡然赤紅如血,不可直視,麵目變得極度可怖。他曉得此必然是急怒攻心,肝火暴漲。他怕高嶽控製不住自己,以致當場失控,於是趕忙湊近前來,好一通低聲勸說,才使高嶽略略鎮定了些。
高嶽將手心握得發白發痛,不停地深深吸氣,緊緊閉上眼睛,良久才重又睜開,啞著嗓子問道:“如今隴西那邊戰況如何?”
見高嶽竟然已再不問李豹的相關情況一句,眾人心中皆知,日後若是李豹重又落網,除了死已經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馮亮忙奏道:“據探。狄道首陽二城暫無動靜。臨洮城目前是敵將王連駐守,所部三千人。襄武城還是被張春率兩萬餘人包圍,連連攻打。襄武城門曾被打破,但是敵軍根本攻不進去。因為四方城門,早已從裏麵用巨石堆了三丈有餘,將門洞牢牢地堵死,無論如何也撼不動。雖然如今襄武城傷痕累累,但因為留守的吳夏隨機應變,竭力守禦,導致敵軍始終破不了城,還損兵折將士氣受挫。張春坐困城下,暴跳如雷,但終究奈何不得吳夏。”
高嶽麵色複雜,沉默片刻才歎道:“吳夏以必死之心主動留守襄武獨自抵抗壓境之敵,更且竟然能夠死中求生,憑著孤城堅持到了現在,這份忠勇,實在讓人感佩不已。他不負我,我實負他!這樣的忠忱義士,無論如何不可使之陷於敵手。馮亮,我現在給你交個底,襄武城可失,吳夏絕不可失!要想方設法營救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