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腦中從頭到尾梳理了一遍,高嶽確信沒有任何地方有所冒犯。方才聽聞嵇雲舒似乎又話中有話,但是自己到底什麼地方持身不端正,從而惹佳人怨懟了呢?
嵇雲舒怒不可遏,一路快走回到府中,進了閨房關上門,一屁股坐了下來,粉麵通紅兀自嬌*喘不已,也不清楚到底是走快了路累的,還是真正被氣到了。若是氣,說起來有什麼地方值得生氣呢,莫說高嶽和袁箏還沒有定下來,便就是他二人立就談婚論嫁,也是兩情相悅分數正常,又關外人什麼事?
是的,我是個外人。嵇雲舒想到這裏,滿腔怒氣又漸漸化作了惆悵感傷,紅了眼眶幾乎要墜下淚來。她自幼年起,身如飄萍迭遇厄運,是在各種艱難困苦中長成,也漸漸磨成了外冷內熱的性子。表麵上冷冷淡淡,從不主動,但實則她隻是用冷硬的外殼來包裹自己保護自己,用以掩蓋多愁善感的敏感的內心。遇見委屈和困惑,她情願自己獨自煎熬,也不習慣張口去探尋個所以然。
罷了,他高嶽固然是救國英雄,但論及個人私事,與我何幹呢?此人也多半是生命中的過客,聽聞他不日即將回轉隴西,今後無事怕是再難相見,又何必為這擦肩而過的小小緣分,而自怨自艾呢。
懊惱、難過、失落等等思緒,揮之不去。正悶坐呆想時,聽的敲門聲響起,嵇雲舒有些不悅道:“我現在不用人來服侍,你們下去吧,暫時不要來打擾我。”
“雲娘!是為叔啊!”
一聽是麴允,嵇雲舒登時將滿腔愁緒收拾起來,忙自起身快步上前來開了門,果然是麴允立在外間,笑眯眯的望過來。
“叔父!侄女以為是春香那幾個丫頭……無禮之處,叔父恕罪。”
“誒。沒有什麼!”麴允並未發覺嵇雲舒的異狀,擺擺手,不緊不慢的踱了進來,嵇雲舒忙又搬過椅子,請麴允坐下,一麵又沏上茶水來。
麴允此刻仿佛心情很不錯,麵色始終帶這些笑意,嵇雲舒不明所以,卻曉得他肯定是有事來找自己,所以並不發問,隻在一旁垂首等候,果然,麴允略問了兩句日常,抿了幾口水後,笑眯眯的開了口。
“雲娘啊,你今年也快十七歲了吧。”
“是,再過三個月,便是十七了。有勞叔父記掛。”
“誒。家裏人怎麼老是這般說話,我講了多少次,不要如此客氣嘛。”麴允此番也沒有什麼朝廷重臣的氣勢,倒真有幾番家中慈祥和藹的長輩模樣。他故作嗔怪的批評了幾句,又感慨道:“一晃十年啦!自把你接到我府上來,我雖然勞於國事,對你總還沒有疏忽,也把你拉扯大了,也算對得起你的父親啦!”
嵇雲舒本就怏怏不樂,又聽他提及先父嵇紹,真是立時就要掉下眼淚。她微微吸了兩下鼻子,垂著頭輕聲道:“叔父照料之情,養育之恩,侄女終身不忘,隻恨無有報答。”
麴允見她模樣,有些後悔提起嵇紹來,在椅上挪了挪身子,忙直奔主題道:“你這孩子,我哪裏還要你什麼報答!嗬嗬。呃,是這樣,今日裏,楊尚書專門找來,與我單獨談了一番,言道他長孫楊玉對你傾心已久,楊尚書也是很喜歡你這孩子,所以當麵向我正式提親來。”
“我雖然不反對,但沒有立即應允,說總要回來問問你的意思。楊尚書還半開玩笑說婚姻大事,哪個不是但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沒有如我這樣寵溺孩子的。但我想既然代替你父母養育了你,便真正是將你視作掌上明珠,斷然不能委屈了你,嗬嗬。你可有什麼想法呀?你放心,他楊家嘛,倒也可以算與我門當戶對,你要是真嫁過去,有為叔在,你絕不會受一丁點罪,他楊玉要敢對你慢待,為叔親自去打斷他的腿!這一層,倒也沒有什麼違礙。”
麴允還在喋喋不休,嵇雲舒卻猛地抬起了錯愕的臉,檀口微張,直愣愣得望著麴允,眼中光芒閃爍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