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過境遷,連八王都已化塵化土,當年楊駿禍亂朝廷的事,也慢慢不被人所提及。楊騅一家子弟在長安,又漸漸以望族自居,自覺家門厚重資曆甚高。
如今竟然被高嶽這不知身份的年輕小子,毫不客氣的提起,還直言以斥,譬如曾經有過不光彩的過往,像瘡疤般被當麵揭開,不由人不惱羞成怒。
“可惡小賊!你辱我家門,我豈能與你善罷甘休?”楊玉紫漲了麵皮,咬牙切齒探出胳膊便要來揪住高嶽的胸口。高嶽動也不動,右手一擋一推間,那楊玉已然重心不穩跌坐在地。
雷七指和周盤龍,登時刷的站起,一左一右站到了高嶽身前,怒目而視。那楊玉高幹之後,自命風流倜儻,眼下在雲娘麵前這邊失了顏麵,也從來沒有吃過這樣的虧,當即一骨碌爬起身,隻雙目噴火道:“怪道小賊敢這般放肆,原來是仗著帶了兩隻野狗!好賊子,你等著。”說著,他回身往遠處招呼了幾聲,須臾便有七八個壯實的家丁湧了上來,將高嶽三人團團圍住。
雲娘慌了神。眼看兩邊就要一言不合開打。但當下是什麼場合?皇帝當殿賜宴,朝野皆慶,哪裏容人在駕前放肆?且動起手來,多半就要有人流血受傷,這位公子還不曉得什麼身份,但看他坐在殿末,總不過是個年輕小官,甚至可能連官身都沒有,隻不過是哪位朝中小臣的子侄,今番衝撞了楊玉,怎麼還有好果子吃!
萬一,或者萬一當著皇帝的麵,竟然鬧出了人命來,她雲娘也逃不得幹係,畢竟這場矛盾也多半因她而起。雲娘花容失色,也不顧會不會再引來更多的目光,急忙站起身來,對著楊玉低聲求告道:“楊公子,你不要這樣。萬一驚了聖駕,如何是好。這位公子,也是無心冒犯,你不要再計較了,好不好?”
意中人放下身姿來哀求,給了楊玉莫大的刺激。望著雲娘那水汪汪哀戚戚的美眸,楊玉興奮無比,一股得意的狂態湧了上來。
“陛下便就曉得,看我祖父麵上也不會責怪於我。雲娘,這不關你的事,你且安坐便是。這個小賊,不曉得如何做人,我便教他一教,讓他也曉得日後什麼話不該說,什麼人不該得罪。你放心,我不會要他的性命,最多打斷他一條腿,略做懲戒罷了。”
“再說畢竟陛下在上頭,我總還是有些分寸的。”說著,他又衝著高嶽將手指一戳,“小賊,等會散席,你有膽子就別走,哼哼,怎麼不說話,現在知道怕了?你今番便是磕頭認錯,小爺我也不會輕易放過你。”
很多人停下了杯箸,齊刷刷的望過來。雲娘緊張焦急,隻是苦苦低聲勸告,還偏過頭來,對高嶽頻頻搖首,示意高嶽不要跟楊玉出殿。周盤龍見高嶽仍未出聲,也一言不發,麵無表情的盯著楊玉。口舌之爭不是他擅長,也不屑和楊玉這種外強中幹的公子哥鬥嘴。周盤龍不吭聲倒不是有哪門子顧慮,純粹是因為見高嶽沒有什麼明顯指示,故而他便暫且蓄勢隱忍,冷眼旁觀。
雷七指畢竟是經年馬匪,在高嶽手下倒是收斂的很,但遇人挑釁便立時來了勁。他囂狂鬥狠之意頓起,冷笑道:“小子,如果你非要挑事,我真心勸你最好再多喊些人來,免得等會又說老子欺負你。”
楊玉怒不可遏。直覺告訴他,這三人是在打腫臉充胖子死撐,是當著雲娘的麵,不好服軟認輸罷了,如此可惡!幹脆現在就手腳麻利的拖出去,擄到僻靜角落活活打死了事。
正要有所行動的時候,一個聲音由遠及近傳了過來。
“何事如此喧嘩?”
眾人扭頭一看,竟然是皇帝司馬鄴親自前來,身後還有麴允索琳等一幹重臣如星捧月。楊玉便暫且顧不上尋仇,趕忙跪倒三呼萬歲,這邊雲娘及高嶽等,也照例參拜一番。
“陛下,微臣方才來敬嵇姑娘酒,誰知這小……此人竟然無故出口傷人,辱我家門。微臣與他好言好語,他卻出手將微臣推倒在地。微臣實在氣不過,這才出言爭論,卻驚了聖駕,請陛下寬恕,並且治此人大不敬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