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不懷好意。司馬鄴心裏清楚,司馬保多半是在等著匈奴人打破長安,最好殺了自己,然後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自立為帝了,哼,上邽那邊,多有欲攀龍附鳳利欲熏心之輩。
每每念及此,司馬鄴都難以壓抑心中的憤懣。一方麵,他對司馬保自私陰暗不救國難的行為,感到唾棄,另一方麵,司馬鄴雖然年少,但既然坐上了皇帝寶座,那便自然而然的有了大位不容任何人染指的帝王心理,這種心理,和皇帝本身的年齡、能力、性格統統沒有關係,隻要你做了那個位子,便絕不能容忍有旁人始終在惦記著。
所以公道加私心,司馬鄴都很忌恨司馬保。如今他直欲將高嶽引為心腹,視為愛將,聽聞高嶽如此遭遇,更是引起了同仇敵愾之心,當下重重哼了一聲,就要發作。
麴允察言觀色,見皇帝已是滿麵陰雲,曉得高嶽戳到了皇帝的痛處。他顧忌皇帝畢竟年輕氣盛,萬一當著高嶽的麵,說出了什麼不好挽回影響惡劣的氣話狠話來,對哪一方都不太好。麴允立時咳嗽了一聲,急急的示意了一下,難得的搶在皇帝之前開了口。
“高都督。南陽王此舉,若是屬實,那實在是讓天下英雄齒冷。”他盯著高嶽,在心裏不停措著辭,腦中急速轉彎。
“不過,有些話,我們君臣私下裏說說,明麵上朝廷還是比較難做。你看,南陽王身為宗室大藩,是陛下血脈極近的王叔,身份貴重自不必多言。這幾年,他不恤國事,屢不奉詔,無有一兵一卒來勤王,說實話,朝廷早也萬分氣憤。但是卻不能公開指責他,你道為何?”
“正要請麴大都督指教。”
“嗯。無他,顧忌名聲耳。若是公開說了出去,天下人都會認為,連南陽王這般宗室親王,都不願意再幫扶朝廷,我輩何須這般拚命?如此,朝廷隻會愈發衰落,軍心更加低迷難振,而敵人,更且會用此來做文章,大肆攻擊煽動,導致局麵不可收拾。”
“另外,南陽王雖然屢次推諉,但明麵上也從來沒有說過絕不勤王,也就是說,他最起碼在表麵上,並沒有把他自己放在朝廷的對立麵上。朝廷怎好與他翻臉?便說這一次,長安被圍,幸虧高卿救駕及時,如今暫時平穩。前幾日,涼州輾轉押送來十萬石糧秣,南陽王也在昨日,送來了五萬石糧食菜蔬,另有豬羊千匹,也算解了燃眉之急,不然,今日午宴,陛下怕是隻能請高都督吃榆錢葉子囉。”
高嶽無言苦笑。
司馬鄴也知道麴允是在為他轉圜打圓場。要不然怎樣呢?以目前朝廷的實力,難道能出兵征伐削藩嗎,不可能。既然沒有實力,那隻好忍了這口惡氣,徒然賭氣說出狠話來,又做不到,隻會使朝廷的威望更加下滑。
深深地吐出了胸中的鬱氣,司馬鄴牽了牽嘴角,露出些勉強的笑。“高卿!朝廷的為難之處,卿家也多多體諒。國事艱難,也毋須諱言,若是個個都像麴卿、索卿及高卿這般,朕又何須捉襟見肘舉步維艱呢?”
見高嶽歎口氣要回話,司馬鄴擺擺手,眉間一挑,道:“不過,朕既然身為皇帝,那這份公義,朕還是要來主持的。不然,總使好人吃虧,豈不叫忠臣寒心?高卿放心,朕撥給你一萬副兵甲,兩萬石糧秣,略表心意。此外,朕授你都督秦州諸軍事,便是叫你光明正大的將秦州軍權拿到手裏來。叫他做秦州都督有何用?反正指望不來一個兵。朕自會寫詔旨給南陽王,將朝廷的立場也擺一擺,讓他多少也要收斂些。”
如今長安空虛,物資裝備特別是糧食都是急缺貨。司馬鄴無比了解,卻慨然分贈給高嶽,實在是難能可貴。對麴允的欲言又止裝作視而不見,皇帝年輕的臉上,竟然露出了少年獨有的一諾千金的義氣來,高嶽心中有些感動。司馬鄴在盡最大的能力,想方設法在各方麵支持他,報答他,撥開一切表象來看,司馬鄴本也就是個樸實厚道的善良少年。
望著那張臉,高嶽不由想起,在正史中,晉湣帝司馬鄴,受盡了萬般屈辱,最終被殺害的時候,也不過才十八歲,實在算是悲苦深重,淒慘可憐。他生錯了時代,坐錯了位子,承擔了本不應該由他來承擔的彌天重擔和亡國之痛,但奈何此身如飄萍,隻任風吹去,前人埋下的惡果,隻好由他來咽下,實在是苦了這個平凡敦厚的少年。
“臣高嶽,謝陛下厚愛,唯有竭盡全力,忠心守護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