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大都督誇讚。屬下隻想以超過常人的努力,來洗刷我殷家受辱的門風。”殷旋不敢真讓麴允使力氣來攙扶自己,便忙從地上站了起來,略背過身擦幹了眼淚。
麴允嗯了一聲,“說到你大哥殷凱,也算才勇過人,當初我派他去蒲版,與趙染共同守住這長安東大門。誰知趙染屈身降賊,還將你大哥也蠱惑了去。雖然是受人攛掇,但你大哥也確實心誌不堅,自甘墮落,無法可救。去年賊軍與我交戰失利,邪不勝正我總算生擒住他,後來之所以要親手處決他,也是為了警誡全軍、整肅綱紀的道理。”
“我知道,大都督此舉實屬應當,換了是屬下,也會一樣做的。”殷旋也已穩住了激動的心情,沉聲回道,“隻是可恨趙染狗賊,奸猾無比,竟然能屢屢逃得性命,又會招來更多的胡虜來犯朝廷,實數可恨!”
趙染,乃是當時著名叛將,數次帶領匈奴人來攻襲擄掠,對曾經的家國和同胞,造成了巨大的傷害。短短兩年時間,因攻晉屢建有功,趙染在匈奴漢國大小軍將山頭中,也算爭取到了穩固的一席之地,被匈奴之君劉聰加官進爵,每次大規模攻晉之時,必會以趙染為大軍前鋒,用以對晉朝攻城略地殺傷無算,用今天的話講,這真正是一個雙手沾滿了祖國人民鮮血的罪無可恕的鐵杆大漢奸。
趙染乃是漢人,曾是晉朝將領。當初在老南陽王司馬模的帳下效力。永嘉五年(311年),匈奴漢國皇帝劉聰率軍攻陷洛陽,司馬模派趙染守衛蒲阪,匈奴軍勢大,趙染心中不安,又向司馬模索求馮翊太守一職卻被拒絕,大怒之下索性率眾投降劉聰。接著便自告奮勇甘為滅晉急先鋒,引導匈奴大軍攻打長安,司馬模派長史淳於定前去抵禦,淳於定被趙染輕鬆打敗。
趙染趁勢率眾圍城,長安城內眾人背叛逃離,倉庫空虛。軍祭酒韋輔勸司馬模說:“事情緊急,早投降可以免難。”司馬模聽從了他的話,於是投降趙染。孰料趙染在司馬模麵前,大馬金刀的高高端坐,捋起袖子數落叱罵司馬模的種種罪名,隨後把他捆縛到大軍主帥、匈奴漢國皇太子劉粲那裏,並暗中建議劉粲將司馬模殺死,又把南陽王妃劉氏賜給胡人張本做妻子,其絲毫不顧及當年情分,刻毒陰損一至於此。
後來,麴允、索綝等晉臣,奮力收複了長安,擁立從洛陽西逃而來的司馬鄴即位為君,兩年內,數次和前來侵襲的趙染交手,晉軍總是勝少敗多,難得幾次打贏了,卻被趙染提前逃走,下一次,趙染又會帶來更多的匈奴兵,以更猛烈凶惡的勢頭狂撲過來,讓朝廷上下既是切齒痛恨,又實在拿其無可奈何。
提到趙染,麴允亦是毫不掩飾滿麵的憎惡之情。他踱回案桌後,陰沉著臉緩緩坐了下來,低沉著道:“這種賣國求榮的賊子,又豈會真的為匈奴人出死力?自然是見勢不妙便拔腿就逃。不過他甘心為虎作倀,戕害同胞百姓,往年害死南陽王,如今更且逼淩乘輿,其滔天罪行,難以言表,日後必將不得善終,多說無益。”
麴允擺擺手,“好了,不提這些無恥之徒了。如今既然匈奴人即將來襲,你可有什麼應對之策,說來聽聽?”
如此軍國大事,哪裏能夠隨便應對,況且也不該是殷旋這個小小都尉,與朝廷柱石這般麵對麵的探討商詢,殷旋也曉得,眼下書房內,就他和麴允二人,這種特殊的情況下,麴允所問,恐怕也是脫口而出。
“屬下不敢。”殷旋小心翼翼地打著腹稿,斟酌著字句道:“依屬下愚見,應堅壁清野,加固城防,此外,”他抬頭飛快的瞟了一眼麴允,見其正凝神細聽並無異色,便壯些膽子,接口道:“此外,敵軍勢大,也不可不做預防,萬一有所不支,是不是可以使朝廷再往西退到秦州……”
他還沒說完,卻見麴允突然毫無征兆的笑了起來。殷旋心中一驚,忙住了口仔細去瞧,麴允雙眼中卻毫無笑意——他卻是在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