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和高嶽不同。陳安是從前老王爺的部下,本身也算是嫡係,又知根知底,沒有什麼複雜的牽扯,而且在如今困頓的情形下,伸手拉一把,他必然會感恩戴德,誓死效忠。司馬保對陳安沒有警惕也沒有敵意,相反勾起了從前的一些往事,反而覺得親切。他當即便叫內侍近前筆墨伺候,就要口述回信,當即照允。
又是平西將軍張春在旁出言阻撓。張春的心態,和司馬保又不一樣。司馬保對高嶽敵視防備,是因為高嶽不是嫡係,可能會是潛在的威脅和隱患。對陳安的心態的就好得多,他認為這是故舊,隻不過是流浪在外,如今重新招收回來,沒有任何問題。
但是張春不僅敵視高嶽,現在也敵視陳安。或者說,日後還會敵視王安,李安等等。張春的這種敵視,是本能的,是下意識的。一方麵源於他狹窄的心胸和跋扈的性情,更重要的是,張春不會讓任何可能會威脅到他地位的人,出現在司馬保帳下和他同殿為臣。高嶽是有本事的,不然不會短短時間便迅速崛起;陳安也是有本事的,不然不會隻憑一個小小都尉的頭銜,便頗有勇名。
他張春現在好不容易混到這個地位,司馬保基本上也算是對他言聽計從,絕大部分同僚下屬,見他無不是恭敬有加甚至是諂媚阿諛。張春很享受這樣的狀態,故而,他絕不容許有任何人,來破壞或者分享他的這種狀態。
如今這樣亂世,多一個人才,便多一份憑恃,尤其是能夠領兵作戰勇武過人的將才。高嶽本來也不會被司馬保所重視,張春隻要略略添油加醋幾句,便足以夯實了司馬保的敵視之心。但陳安真要來了,司馬保定會禮遇有加,甚至越級提拔,萬一日後發展到足以分庭抗禮,豈不後悔無極。
張春一念及此,心中便如貓爪抓撓。凡事未雨綢繆,提前做好措施,才可以更好的避免失敗的發生。張春當即便出言阻止,直接叫那去準備筆墨的內侍出去,上來便與司馬保言道,不要接納這陳安。
張春跋扈慣了,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不妥之處。司馬保歸為藩王貴胄,多少有些天家的尊貴和威嚴在。當著自己的麵,張春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直接開口,代替自己命令旁人這樣那樣,或者經常生硬的插話打斷,事前不稟報,事後不賠罪,這讓司馬保的心中很有些不高興。
有的人,你對他好,他說這是正常的,你和他客氣,他卻習以為常,不當回事。你給他一千,他問你要一萬,給了一萬,他認為理所應該,直接便問你要百萬了。用現在的話說,張春就是典型的不識寵,說文雅一點,也可以說是情商太低。
另外,在處理隴西郡一事上,司馬保聽了張春的話,命令高嶽去打氐人,打敗了氐人,又不兌現曾經的酬獎承諾,翻臉卻要人家獻上陰平郡,真正是出爾反爾的市井行為,在道義上站不住腳,惹來眾多非議。最後連軸下來導致六千晉軍,在陰平被莫名其妙的什麼羌人暴動殺得全軍盡墨,逃回來不過三百來人。司馬保囚禁楊韜,其實也是一種遷怒,他在內心深處,對始作俑者張春,很是不滿。
其實張春自身並沒有什麼過人之處,隻不過是依靠著和司馬保多年的主從關係,才得以達到如今的地位。但是他沒有注意,再是親昵關係,前麵也要加上一個‘主從’,封建時代,這個主從關係理不順,或者說不願意理順的話,往往都會招來殺身之禍。後世的明太祖朱元璋,一起打天下的發小、故舊不知殺了多少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