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華哪裏願意聽楊韜這樣囉嗦,他打斷楊韜,大叫道:“打仗死人那有什麼法子。楊將軍,我錯了行不行。你快救我上去,我一定和張將軍保舉你的功勞。”
楊韜眯著眼睛,看了片刻,又自顧道:“成百上千個英勇無畏的老丁,都死了。而貪生怕死的你卻仍然活到現在,這不公平啊。”
任華聽楊韜突然這樣講,嚇得大叫一聲,要不是陷在泥中,他恨不得要當場磕起頭來。“楊將軍,楊將軍!我真錯了,當時不知有多少敵人突然發瘋般的殺來,我也確實是嚇懵了,沒法子才,楊將軍大人大量,饒我這一回。”他說著,又麵向圍觀的沉默無言的晉兵,哀求道:“各位兄弟,大家行行好,看在張將軍的麵上,拉我一把,大恩大德絕不敢忘!”
還是一片沉默。片刻,仍然是楊韜開了口,“知道大家為什麼不做聲嗎?大家是想看看你到底還有多少無恥卑劣的嘴臉能拿出來,不過,我是不想再看了,你的嘴臉,我一刻都不想再看!”
楊韜突然暴怒起來,從兵卒手中奪過一支長槍,刷的一個突刺,直直的紮進了任華的右前胸。
一直沉默的士兵,突然爆出了各種聲音。
“紮死你個狗日的!”
“毫無義氣的狗東西,該!”
“你去叫你的張將軍來救你吧昂。”
任華慘叫一聲,痛的歪眉咧嘴,他大哭起來,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半晌才有氣無力道:“你們出了氣,這下可以救我上去了吧?”
見他這般醜態,人群中更是起了鄙夷的罵聲。楊韜將槍柄利落的拔出,冷酷無比道:“早先遇襲的時候,你置全軍於不顧,既不示警也不拒敵,卻隻顧自己當先逃命。那一刻,你就該知道,你與我們,早就不是同路人了。”
楊韜將滴血的槍尖一揮,所有人便就要離去。任華隻覺得無邊的恐懼和絕望襲來,不由大聲哭叫起來,“不要,不要!老子要是能活著回去,一定叫張將軍將你們全部殺了喂狗!不要走,救救我啊!”他瘋了似得開始拚命掙紮扭動,卻使傷口湧出大量的血來,又使身體加速了下沉的速度。
楊韜停下腳步,鄙夷的啐了一口,回頭看去,任華隻剩一雙眼睛露在泥潭上麵了。那雙眼睛裏,透出了灰暗的死色,還夾雜著仇恨、絕望、恐懼。須臾,任華便全部沉了下去,泥潭中冒上來幾個氣泡,一切便歸於寂靜,仿佛什麼也沒來過。
眾人沉默走了一截路,楊韜突然問出一句:“可曾見到任將軍?”
兵卒中有那聰穎些的,當即便接口道:“任將軍臨陣脫逃後,咱們就再未見到過。”
於是剩下的眾人,便反應過來,都紛紛應和。楊韜又道:“非是我心狠手辣,殘殺同僚,實在是不殺此賊,不足以平公憤,酬忠魂。”晉兵們又紛紛賭咒發誓言說楊將軍放心,方才什麼事都沒發生。
楊韜點點頭,“此地是何處?”探路兵卒上前道:“望北再走不到四十裏,便能進入隴西境內了,咱們可專揀小路行走,以避耳目。”
往北多走一寸,便多一分安心。楊韜環顧部下,鼓勵了幾句,招呼一聲:“出發!”
天空漸漸透出些曙色,大地與遠山顯得更黑了。濃濃的黑雲低壓在頭頂,仍然是讓人喘不過氣來的感覺。下了一夜的冷雨,終於停了,卻變成揮之不去的水霧氣,將人包裹起來,使人格外寒顫。一隻孤鷹仿佛帶著對這沉重天色的忿怒,平張的雙翅不動地從天空斜插而下,幾乎要觸到遠方的地平線,而又鼓撲著雙翅,作出猛烈的聲響,發出一聲清吠騰起而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