昝有弟又道:“不過,我又感覺咱們就像邊角料似的,不比人家一刀一槍,光明正大的博取功勞,升官發財也理直氣壯。咱們這怎麼有點偷偷摸摸,拿不上台麵。”
馮亮教訓他道:“要的就是拿不上台麵!諸位。他們上前線有上前線的戰功,咱們在幕後,到時候做的貢獻一樣也不輸他們。這話,可是主公親口說的。”
聽高嶽這般肯定和看重這個內衙,幾人一下子都覺得幹勁十足。
祁複延不知想到了什麼,重重的歎了口氣,悶著聲道:“是啊。原來咱是什麼。一條狗都不如。我本來就是匈奴別部的低賤之人,年少時候給部落大人做過傭奴,每天放著數不清的牛羊,累死累活一天下來,才想到沒有一隻牛羊是屬於我自己的。我那時經常在想,活著連肚子都填不飽的話,還活著受罪幹什麼呢?”
四人一下都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沉默起來。片刻,祁複延又道:“後來我就逃跑啦。從塞北一直往南,輾轉流離。這些年生死經曆,我也算有些超過常人的經驗,所以被推薦和挑選到內衙來。我是個粗鄙無知的胡人,隻知道誰對我好,看重我提拔我,我就效忠誰,從此以後,哪怕叫我上刀山下火海,也不會退縮一步。”
馮亮還略有稚氣的臉上,透著一股與年齡不相稱的堅毅。他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懇切無比道:“諸位兄弟,咱們齊心協力,把內衙發揚壯大,做一番事業,也不枉來世間走一會,如何?”
三人一致叫好。倒把另一邊的費摩甲夫婦,嚇了一跳,不曉得這幾人要發什麼瘋。又聊扯了一會,馮亮開始說到正事上來,四個人於是將細節重新梳理一遍,確保萬無一失。
馮亮安排祁複延將油甕裏的布繩小心的撈出來,又將地上的四隻貓拎過來。貓兒都被緊緊地堵住了嘴,叫不出聲,被人拎在手中驚恐不已,隻不停的扭動身體,發出低沉的哼聲。無奈祁複延手如鐵鉗,貓兒哪裏能夠掙脫,不多時,每隻貓兒的尾巴上,都多長出了一條布繩。
馮亮一偏頭,早已在一旁準備的昝有弟,便拿出兩隻布袋,將貓兒裝起來。否則等下走在路上,一人拿著一隻貓,萬一被人看見,會引起很大的懷疑。且貓尾會一路滴油,容易提早暴露。
多柴又在窗邊看看,對同伴們點點頭。馮亮站起身來,沉聲道:“我再統一部署一遍。等會咱們直接去糧倉西牆下集中,點燃布繩後迅速將貓甩進牆內。成功後大家在內河邊的破亭處集合,然後從河道內遊出城去。”
大家鄭重的點頭,調整了一下呼吸,便頭也不回的陸續出了門。多柴臨走時,丟下一吊錢,對費摩甲道:“這些錢,算是借宿的費用。你若是要告發,盡管去告,不過我曉得最後你也逃不過一死。隻要你不說,今天的事就當從未發生過,來日終有相見時。”
院門一聲輕響,四個人都出去了。費摩甲又坐了片刻,猛地站起,一把抄過那吊錢,幾番想出去又站住了腳步,神色變幻不已,終究還是歎了口氣,頹然坐倒在床上,和女人麵麵相覷。
此後沒過幾日,費摩甲借口終日胸悶氣短,體力日漸不支,求了相熟的上官,便從軍中辭了職位,再不用理會廝殺敵對的軍事,隻心甘情願做個平頭百姓,租了兩畝薄田和妻子平安度日,看盡世事無常風雲變幻後,年老而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