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初臨亂世 第七十一章 人事任免(1 / 2)

二人憑牆而立,舉目遠眺,視線開闊,一片片蒼鬱的林木,大塊大塊灰白的原野,起起伏伏,直伸向遙遠天邊。城下那些搬運拒馬的兵卒,居高臨下望去,一個個身影也急劇縮小,便如小人國一般的玩偶,往來蠕動。

朔風呼嘯而過,山河蒼茫,肅穆雄渾,大有不可征服之感。遠處隨風搖擺的林木,護城河裏圈圈的漣漪,天際外一聲聲的斷雁,它們都在冬日的雨絲裏,引誘著高嶽和韓雍,陷入了各自迥然不同的思憶之中。

高嶽手撫斑駁城磚,粗糙礫石劃過手心微微刺痛,更有一種堅實厚重的手感。他禁不住想大喊一聲,父親,兒已有了立身之地,兒絕不會讓你失望!

望父親在天之靈,護我佑我,待兒肅清天下,收複河山之時,定當酬酒太牢以告父親,胡塵已絕,中原定矣!

高嶽沉默良久,感慨道:“登高而望。一切盡收眼底,一切又遙不可及。韓兄,任重道遠啊!”

韓雍雙手撐在城牆上,舉目遠望,思緒如脫韁野馬,肆意奔騰。一年前,他還是首陽縣裏無人問津的落魄軍卒,自怨自艾,鬱鬱而不得誌。隻覺得此生,真是何所來又何所去,渾渾噩噩,待死而已。

如今一年時間,便已站在襄武城頭,昂然俯視隴西大地,一郡軍民,皆在我手。且要出任隴西郡將,得授中郎將高職,實乃隴西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顯赫地位。

此間人生境遇,個中滋味,恍如虛幻,韓雍夜間輾轉之際,倒生怕是做夢一般,驚醒後便什麼也沒有了。

一切都因為高嶽。有他的賞識,有他的信任,有他的看重,才有現在的一切。韓雍心中重重立下誓言,盡此一生,鞍前馬後追隨高嶽,出生入死矢誌不渝。

多年後,韓雍位極人臣,卻依然謙恭少言,不矜不傲端正剛毅。後史有所載,年八十九歲時無疾而終,天下為之震悼。太宗皇帝追封為夏王,諡曰“武”,欽定為國朝第一功臣,並輟朝慟哭,親自臨門祭拜,執子侄輩禮,扶棺送行。

韓雍目光堅定,宛如磐石,高聲道:“主公要振作精神。無論前路遙遠艱辛,屬下必定誓死追隨主公,貢獻微薄才力,助主公掃平一切阻礙。”

高嶽袍袖在朔風中獵獵作響。他一把攥住了韓雍,激越道“我心君知,君心我知。你我兄弟齊心合力,天下雖大,哪裏不是我等出頭之地!”

高嶽霍然回首,麵向蒼茫天際,熱血翻湧,禁不住一字一句大聲吟誦起來。

“怒發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韓雍胸脯起伏,脈搏亢急,大奇道:“主公的這種賦文,屬下見識短淺,從未聽過。不過此賦,意境開闊,氣勢雄渾,慷慨而不消沉,悲壯而不衰頹,主公隨口便吟誦而出,真乃奇才,奇才也!”

詞,是一種詩的別體,萌芽於南朝,是隋唐時興起的一種新的文學樣式。直到宋代,經過長期不斷的發展,才進入到詞的全盛時期。韓雍從未聽聞,確實正常。

這首詞,不用說,正是嶽飛的滿江紅的上闋。嶽飛乃是中國從古至今,極少數真正是文武雙全的大才。文天祥曾讚譽他說,嶽先生,乃本朝之呂尚也。用今天流行的話說,嶽飛是一個大神級別的人物。

他的詩詞雖然存世不多,但無一不是氣壯山河,情真意切,詞中每一字,都是用他心中熱血填就。千載之下讀之,仍使人慨然意動,或是悵然若失。

韓雍驚奇讚歎,高嶽也不回答,便在城牆上信步走了起來。高嶽恢複了冷靜神色,將遠遠隨在身後的一眾士卒,招了過來。

“我從城門之處,一路至此,發現不少問題。城門上,經年風吹日曬,竟然有兩條大裂縫,都長出了藤莖,使門上牆麵鼓出了一大塊。城樓上,雖也有所修補,但是仍然有很多磨損嚴重的城磚,磚與磚之間,不再契合,橫豎高低都有凹凸不平。”

高嶽一邊說,一邊將情狀嚴重的幾處城磚,指了出來,示意給大家看。他用手隻一掰,便掰下一小塊磚石在手上,斷口處,灰土撲朔朔的掉灑下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