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嶽好一陣解釋,突貴才曉得這個上官,是真心實意不願麻煩自己,很是感動,便硬是要將高嶽床鋪打理好,最後兩人一起鋪了床。
“本來以為隻有韓隊主,啊,是韓司馬,待人不會隨便欺辱,事事也都親力親為。沒成想高司馬年紀輕輕,也是如此平易近人,和和善善的。”
“哦?韓司馬此人,想必是不錯的。”高嶽笑著問道。
突貴見高嶽沒有絲毫的上官架子,也略微放鬆了些,堆起滿麵皺紋陪笑道:“韓司馬為人端正持重的很,不像那……不像有些長官,拿腔作調,連正眼都不帶瞧咱,有時還故意為難我們這些老兵。”
“聽說韓司馬十歲便在馬君侯麾下當兵,後來馬君侯病逝,韓司馬不曉得怎麼輾轉流離,來了這小地方當兵。唉,也是命不好。”
“閑暇時,他不是悶坐發呆,便是看些別人都不懂的書,還自言自語。他為人好雖好,就太沉悶了些,在這裏也沒有什麼親近的人。”
馬君侯馬隆,高嶽倒是曉得。此人是西晉時代的一員著名大將。馬隆精通兵法,有勇有謀,是當時朝廷安定西北、抵禦異族的中流砥柱。他麾下的將卒,也皆是勇悍幹練,敢戰無畏。
交談間,“啪嗒”一聲輕響,什麼物事掉在了二人腳邊。高嶽手快,俯身便拾起來,定睛一看,卻是一本有些殘破的小賬本,上麵簡單粗淺的記了一些軍械物資的出入情況,最新的一欄,寫的正是“高司馬。被、甲。槍各一。”
那紙上每個字都像左邊歪斜,扭曲之間倒形成一種獨特的韻律,倒也不難看。見高嶽探詢的望著自己,突貴忙道:“城主把這些事交給我,我年歲大啦,記性越來越差,不得已用這個笨法子。”
高嶽把小賬本還給了突貴,饒有興趣問道:“老哥也識字嗎?”
這麼問,倒沒有一絲一毫的蔑視和無禮。古代時候,不要說尋常軍卒,便是多少統兵大將,也是鬥大字不識一筐。軍旅之中,尋個識文斷字的,很少,識文斷字還會書寫的胡人,少之又少。
“是。年少的時候,我曾在長安,做過一官宦家大公子的隨身侍從。公子看書習字的間隙,我都在旁邊伺候,久了也就慢慢看會了。”突貴低下了頭,有些難為情,就好像他這種身份的人,能識字寫字,是個天大的笑話似的。
“高司馬,要是沒有其他事,小的就先告退了。”突貴說著話,突然意識到當著上官的麵,已經有些太多囉嗦,忙停住話語,躬身便欲告退。
高嶽點頭笑笑,正欲答他,一抬手,觸到了腰間的錢袋。正是馮亮臨走前丟給他的,是這個月兩人上山野獵,托人在城中販賣所得,共有半吊多錢。
他下意識的摸摸錢袋,腦中亮光一閃,連忙喊住突貴,笑道:“老哥,倒有一事,想請你幫忙。”
韓雍因公務耽擱,天已擦黑才從縣衙出來。他剛走下縣衙石階,一陣秋夜冷風將他吹得一個激靈,腹中又是一陣響亮饑鳴,他深吸了一口氣,連吞了幾口口水。
心裏盤算,依著往日,這個時辰兵營內的夥房,怕是已經沒有飯食,也不會有人給他留飯。罷了,回兵舍中取五文錢,去街市上買幾個窩頭填飽肚腹也就是了。
隻是須得趕快,再晚些,怕是連街市上的鋪子都關門歇業了。他大步流星,兩腿生風的疾行,不多時便來到自家兵舍之前。
上得石階,推開大門,卻發現左屋中燈火明亮,幾隻大燭歡快燃燒,將平日裏冷靜陰暗的屋子,照的格外溫暖亮堂。
韓雍眨了眨茫然的眼,正錯愕間,卻見高嶽從左屋中走出笑道:“韓兄何其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