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見亭內還剩一個坐位,就理所當然的坐下了。亭外人皆一臉震驚,而我們心中雖有不滿,但不知此人身份和形象也沒有露出特別過分的表情。
“敢問小姐身份是?可知那座位是誰的?”沈伏泮放下酒杯,語氣冰冷,如墮寒天冰雪三尺之深。那剩下的座位便是任嬈枝的,五簪之女,沈伏泮的意中人。
那女子輕笑,用一條金絲帕微遮臉龐,“小女子非達官貴族出身,家父從商,是大夏首富,前些日才搬到京城中來,喚為賈娉兒。”
不知為何,我頗受不了賈娉兒說話的語氣,隻是心中有疑,明明是大夏首富,為何衣飾都是過時樣式,莫非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我看向湫藕,示意她讓古熏樓的人徹查。
李驚恒不屑地瞥了賈娉兒一眼,此人怕不是青樓裏的老鴇?
徐婉寧抬首看天,不想看,眼睛疼。
其餘人都覺此女俗氣,輕浮,無規矩,認為賈娉兒做錯位置是無心之失。除了徐澹深,因為徐澹深壓根就沒把賈娉兒放眼裏,根本翻不起大風大浪,依舊溫潤的看著我。
“我時常聽聞林小姐是五簪之首,心裏超級仰慕,還望日後林小姐能與我深交。家兄也極仰慕林小姐,希望與林小姐成親。”賈娉兒此話一出驚了四座,徐婉寧暗吸一口冷氣,完了完了,賈娉兒完了,我哥肯定整死她啊。我無比汗顏,和賈娉兒聊天簡直有害身心健康。我看了眼徐澹深,臉色比方才太子的臉色還恐怖。“額……曦清謝過賈小姐邀我去府上的美意,但我現已和望舒公子定了親,賈小姐就不要輕言了。”
徐澹深冷冷道:“夏國雖規定女子應守於閨中,但賈小姐也實在孤聞孤聞寡陋。”
賈小姐不覺尷尬,“原來你是徐公子?徐公子既然有了林小姐,那可考慮過納妾?比如……我。”徐婉寧此生第一次在公眾場合喝茶嗆到,我輕撫她的背,無奈輕歎。徽音姐姐和清和姐姐努力擠出禮貌的表情,對麵的李驚恒早已翻著白眼,其餘人和徽音姐姐他們差不多都很努力。“你或許不知,話本裏有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我能做到,隻要是天下她喜歡的,我都能做到。”
沈伏泮微怒,這種女子完全不配坐在嬈枝的位置上,真的蠢到令人懷疑自己的人生。“大家不如行次酒令?光聊天實在乏味。”
我們六書五簪明白沈伏泮的意思,借行酒令來羞辱賈娉兒,憑我們十人的才智,能輕鬆的讓她接不了酒令。隻是在嬈枝姐姐去世後,第一次聽到沈伏泮說那麼多話。
李謫溯與沈伏泮交情最好,則第一幫他,“這酒令還得句句頂真,要以四周人事物行令,否則也太簡單了些。在下便先來吧,汀雅乾天亭,亭案仙人行。”
“行處皇城傾,傾側山河聽。”盧至淵接道。
薛姐姐自然得接盧至淵的酒令,“聽瑟懸花影,影拂暗跡秉。”
婉寧聽後,眨著似清澈鹿眸的眼,“賈小姐就來接下一句吧,薛姐姐她們行起酒令不會顧上旁人的。”
賈娉兒嘴角一抽,“秉”字怎麼接?我不會啊,支支吾吾了半天,“秉……秉……”
“秉觴望荷槿,槿漪闋詩嶺。”清冷的聲音響起,我淡笑示人。
賈娉兒接不出令,跺腳嘟囔後離開。沈伏泮從懷中掏出手帕來,仔細的擦幹淨屬於任嬈枝的椅子,“徐公子可否幫在下一個忙?”
徐澹深儒雅的笑了笑,“請說便是。”
“能否讓魏老先生把汀水樓中與嬈枝有關的事物給我,我打算把嬈枝的遺物收拾好,去她墓前歸隱青山,了卻此生。”他憐愛的看著屬於任嬈枝的木椅,如同在看自己的意中人,是那樣的至情至深。
徐澹深點頭答應。我隻好搖頭,不是不答應,隻是為嬈枝姐姐惋惜,沈伏泮為了讓嬈枝姐姐身體好些,同時為了圓嬈枝姐姐執劍殺寇的心願,沈伏泮常常在庭院內教習嬈枝姐姐劍術,嬈枝姐姐身體不佳,舞劍隻有形無力,但沈伏泮無所謂,還因此與嬈枝姐姐共創了一套劍法,名為意元劍法。於此二人互執手,共出劍,在春花爛漫,夏荷嫋嫋,秋風瑟颯,冬雪細飛中舞劍以共此生。可惜,嬈枝姐姐的身體終就沒有好起來,沒有執劍殺寇,更沒有與沈伏泮白頭偕老,隻空留癡情人孑然一身孤守青山一世,用一生等一人。徐澹深拉過我的手,“別想了,傷身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