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立秋,淅淅瀝瀝的小雨下了好些日子,經過雨水的洗禮,新綻的桂花紛紛零落,桂葉倒是越發翠綠,院內溪水上飄浮的桂花,被絲絲縷縷的雨露擊打得四處飄轉,悠悠蕩蕩,桂花順著溪水出了府院,隻留下一片淡淡的桂香,抬眸看著霧蒙蒙的天空,它好似石塊般懸在心頭上,令人不得不如履薄冰,側目樹梢上歇息的翠鳥,心裏好不羨慕那雀鳥能自在遨遊於天地山河之間。
“小姐,方才丞相府上的徐四小姐派人來府邸上遞了一封請宴折。”
我接過浮雨手中杏色的請宴折,該來的還是來了。
這封請宴折正麵是金粉染墨的“請宴函”三字,右下角用縹色絲線固定了一枝岩桂,如此風雅的折子,頗令人無法拒絕這宴會。按照往常的習慣,請宴折打開後,折子中央會暗夾一封私信。這次當真與昔日一同:林姐姐,家兄前些日子連夜趕回京城,略疲憊,渾渾噩噩的睡了一覺,才見兄長身體好轉。兄長治水患期間,林姐姐你很少來看婉寧,婉寧十分念你,再過三日便到婉寧十四歲生辰,在那之後,林姐姐又得同往日般在每年金桂吐暗香最盛時來寒舍居住半月,而且不知娘親為婉寧要看上哪家公子。林姐姐便來早些,和婉寧敘敘舊,再替婉寧好生勸勸娘親,不要太早定親。
徐澹深回來才沒些日子,徐婉寧果然就沉不住氣,想要與天上的月老比試比試了。信上雖說與婉寧敘舊,但真正的敘舊之人怕是徐澹深,何況我有何身份去勸丞相夫人,恐怕在婉寧那丫頭眼裏,我已是板上釘釘的準媳婦了。至於每年去徐府的事,是從小便有的,原因……不清楚,但也不是什麼壞事。
我稍理發髻,朝雨為我撐著傘,與涳霧一起出了清鴻院,向父親的書院走去。
在離書院不遠旁的假山處,竟遇上了三姨娘所出的林仙瓊。她雖是庶女,但服飾上卻不輸我一個嫡女半分。完美的飛仙髻上插有鏤空鎏金八寶簪,白玉靈鶴攜芝浮金冠和那千金難求的祥瑞月兔漸變玉髓步搖,衣服更是華麗,上好的真絲被裁成齊腰褶裙,丁香色裙子上的刺繡是孔雀白色羽毛樣式,細腰輕扭,羽毛隨裙褶翩翩轉動,這樣的打扮使林仙瓊原本美豔的容貌更上升了幾分。
“三妹,聽聞徐二公子已回京城,姐姐我聽到消息後,立馬趕著來和妹妹說了。”我看著這位疼愛妹妹的大姐林仙瓊,眼底一片嘲諷。
“大姐這話可不能亂說,會讓旁人誤會的。看著大姐姐也是去找父親閑聊,不妨一起吧。”林仙瓊打扮得如此華貴,想必也是為了見父親或者哪位貴客。
林仙瓊嬌笑:“三妹還是如幼時一般可愛,今日七王爺來府中與父親商事,父親自然有事吩咐我。”
說完搖曳著身姿,輕移著蓮步走了。
言下之意,明擺著諷刺我天真,又炫耀了父親對她的寵愛及她可能成為七王妃的消息。
涳霧憤憤道:“小姐,你可是擁有舉國上下最富庶郡縣的曦清郡主,大小姐目中無人,你卻雲淡風輕。”
“涳霧,大姐是自家人。”我微斜嘴角,泠聲道。
涳霧也知道自己犯錯,“小姐教訓的是,涳霧下去會找吳媽媽領罰。”
唉,涳霧也明白,我身邊安插了不少眼線,說話隻得小心翼翼,這些眼線我也動不了,背後主子身份強硬,也隻能怪我的身份。京城中有五簪才女,我為五簪之首,被太後認為義女,皇上也因一直深愛著娘親的緣故,封我為曦清郡主,賜了我全國最好的封地。
自己父親是國公,官位正一品,娘親是魏國公嫡長女,娘親又被封為一品夫人。可是娘親膝下隻有我一女,所以爹娘認為我必須進宮為妃,為本家鞏固地位。雖能享受榮華富貴,但如囚鳥一般,人生怎能灑脫逍遙。
“疏煙,你怎可佇立在外院中思索發呆。”
這輕聲嗬斥我的人,便是我的娘親魏蘭芝,我有條不紊地向娘親行禮,解釋道:“方才遇到三姐姐,三姐姐說她要與父親談話,讓我在外稍等片刻。”
娘親黛眉微蹙,眼眸含有嫌棄,她對府中的庶子、庶女一向不喜,“既然你要見老爺,那不妨和娘親說,之後娘親再與老爺請示。”
“三日後丞相府上的四小姐過生,讓我早些赴宴。在過些日子,又到了每年去徐府的時候。”我頷首道。
“既然太傅府上有喜事,想必前去的夫人小姐也不會少,那日不要穿的太素雅,也不要搶了徐小姐風頭,太子殿下應該也會去。至於去徐府,你爹也不會說甚。”娘親輕撫我的發髻,期盼道。
娘親這番話便是示意雖然我與徐澹沈從小認識,但我是要做太子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