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棲雲庵步月訪佳人(2 / 3)

柳友梅聽了這一片話,想起那湖上遇見的兩個美人,與靜如所說的小姐,不勝歡喜,隻管思量,便翻來覆去,哪裏睡得著?隻得依舊的穿了衣服起來,推窗一看,隻見月色當空,皎潔如同白晝,遂步出庵門前閑步。一束月色甚佳,一來心有所思,不覺沿著一帶疏蘺月影,便出庵門。離有一箭多遠,忽聽得有人笑話。柳友梅仔細一望,卻是人家一所花園。園內桃李芳菲,便信步走進去。走到亭子邊,往裏麵一張,隻見有兩個人,一邊吃酒,一邊做詩。柳友梅便立住腳,躲在窗外聽他。聽見一個穿黃的說道:“下麵這個險韻,虧你押。”那個穿綠的道:“下麵的還不打緊,隻上麵這幾個字,哪一個不是險韻?費了心了,除了我老張,再有那個押得來?”穿黃的說:“果然押得妙!越地才子不得不推老兄。再做完了這結句,那女婿便穩穩的做得成了。”穿綠的便低著頭,想了又想,哼了又哼,直哼唧了半晌,忽大叫道:“有了,有了!妙得緊,妙得緊!”忙忙拿筆寫在紙上,遞與穿黃的看。穿黃的看了,便拍掌道:“妙,妙!真個字字學老杜,不獨韻押得穩當,且有許多景致。兄之高才捷足,弟所深服者也!”穿綠的道:“小弟詩已成,佳人七八到手,兄難道就甘心罷了?”穿黃的道:“小弟往日詩興頗高,今夜被兄壓倒,再做不出。且吃幾杯酒,睡一覺,索性養養精神,卻若吟一首,與兄爭衡。”穿綠的道:“兄既要吃酒,待小弟再把此詩吟詠一遍,與兄聽了下酒如何?”穿黃的道:“有理,有理!”穿綠的遂高吟道:

雨落階前水滿溪,綠繩牽出野牛西。

風大吹開楊柳絮,片片飛來好似雞。

穿黃的也不待吟完,便亂叫道:“妙得甚!妙得甚!且賀一杯再吟。”遂斟一杯遞與穿綠的。穿綠的歡喜不過,接了酒一飲而幹,又續吟道:

煙迷隱隱山弗見,波起皺皺湖不齊。

畫也難描昔日景,船中歌曲像鶯啼。

穿綠的吟罷,穿黃的稱羨不已,讚道:“後麵兩聯一發好得緊!”柳友梅在窗外聽了,忍不住失聲笑將起來。

二人聽見,忙趕出窗外來,見了柳友梅,便問道:“你是何人,卻躲在此處笑我們?”柳友梅道:“學生偶爾看月到此,因聞佳句清妙,不覺手舞足蹈,失聲唐突,多得罪了!”二人看見柳友梅一表人物,說話又湊趣,穿黃的道:“兄原來是知音有趣的朋友。”穿綠的道:“既是個妙人,便同坐一坐何如?”便一把手扯了柳友梅同到亭子中來。柳友梅道:“小弟怎好相擾?”穿綠的道:“四海皆兄弟,何妨!”遂讓柳友梅坐了,叫小的們斟上酒,因問道:“兄尊姓大號?”柳友梅道:“小弟賤姓柳,表字月仙。敢問二位長兄高姓大號?”穿黃的道:“小弟姓李,賤號個君子之君、文章之文。”因指著穿綠的說道:“此兄姓張,尊號是良卿,乃是敝地第一個財主兼才子者也。這個花園便是良卿兄讀書的所在。”柳友梅道:“如此失敬了。”張良卿道:“月仙兄這樣好耳,隔著窗便都聽見了!詠便詠個《春郊》,隻是有些難處。”柳友梅道:“有什難處?”張良卿道:“最難是首尾限韻,小弟費盡心力,方得成篇。”柳友梅道:“誰人出的詩題,要兄如此費心?”張良卿道:“若不是個妙人兒,小弟焉肯費心!”柳友梅道:“既承二兄相愛,何不一發見教!”李君文道:“這個話兒有趣,容易說不得,兄要說時,可吃三大杯,便說與兄聽。”張良卿道:“有理,有理!”遂叫斟上酒。柳友梅道:“小弟量淺,吃不得許多。”李君文道:“要聽這趣話兒,隻得勉強吃。”柳友梅當真吃了。張良卿道:“柳兄妙人,說與聽罷。這詩題是敝府太尊的一位小姐出的。那位小姐生得賽西施,勝王嬙,十分美貌,有誓不嫁俗子,隻要嫁個才子,詩詞歌賦敵得他過,方才肯嫁。太尊因將這難題目難人,若是做得來的,便把這小姐嫁他,招他為婿。因此小弟與老李拚命苦吟。小弟幸和得一首,這婚姻便有幾分想頭。柳兄你道好麼?”柳友梅聽了明知就是靜如所言,卻不說破,隻說道:“原來如此。敢求原韻一觀。”張良卿道:“兄要看時,須也做一首請教請教。”柳友梅道:“弟雖不才,若見詩題,也杜撰幾句請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