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惆的身體忽然僵住,死死地盯著那名蒙麵女子。
許久之後,他的夜影劍慢慢垂下,輕輕歎了口氣:“你怎麼會在這裏?”
“你知道我是誰?”那名女子反問道。
熊惆冷笑道:“廢話!你我相處那麼久,難道我連你的聲音都聽不出來?再者說,普天之下,知道我能發出劍氣的,又有幾人?”
“那是!”那名女子說道:“就算這世上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你能發出劍氣,本小姐也一定會知道!因為,本小姐可是第一個看到你發出劍氣的人,在那個鐵牢中……”
她的聲音忽然頓住,低下頭,默然不語。
那段經曆,雖然羞於出口,卻是那般刻骨銘心!
熊惆也陷入沉默,一絲絲如煙的往事,浮現在他的心頭。
從第一次見麵共同對抗錦衣衛,到後來九道山莊重逢,再到後來一起趕往九江府幫助逍遙子報仇,再到那個客棧中,她對自己吐露心跡,再到那個鐵牢中,二人赤身相對,最後到自己跟隨夜寒冰離去之時,一劍向她刺去……
若自己當日跟她去了北平府,是不是命運就會不一樣呢?熊惆不知道。
就算不一樣了又如何?就算跟著她的父親能夠變得聲名顯赫,能夠擁有榮華富貴,卻依舊改變不了自己的奴隸出身,改變不了自己被生母所賣的痛苦!
蒙麵女子輕輕解開麵紗,露出一張驚世絕豔的美麗臉龐。她的美貌,世間果然無人能比!
“我猜也是!這天下間的女子,又有誰的相貌能夠比得上我呢!”
“我天生貌美如花、傾國傾城,天下女子無人可比!”
那曾經的話語忽然響徹在熊惆耳邊,他忽然輕輕地笑了出來。
可他馬上意識到自己已違背了誓言,臉色再度冰冷下來。
夏芸站在對麵,眼睛轉也不轉地看著熊惆,臉上噙著一絲淡淡的微笑。
半年了!兩個人足足有半年多未曾見麵!半年的時間並不算短,可夏芸再度見到熊惆的時候,卻沒有顯得過於激動與興奮。
那是因為,眼前的這個少年,天天都會出現在她的睡夢中。在夏芸心中,他們明明是天天見麵的,又有什麼激動可言呢?
隻要她一閉上眼睛,腦海中就會浮現出小河邊的那個畫麵。那名白衣少年渾身染血,站在屍山血海之中,一滴一滴的鮮血,從他的臉上、衣服上、劍上慢慢滴落。
那個少年的身影,已深深鏤刻入她的心中,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不會隨時間的推延、距離的遙遠,而有絲毫模糊。
熊惆凝望夏芸,許久之後,才輕輕問道:“你還好嗎?”
他的聲音有些苦澀,也有些不忍。
夏芸歎了口氣:“怎麼可能好?當初你說好跟我一起去北平府見我爹的,誰料你中途反悔,扔下我一個人走了,臨走前你還要殺我!你說,我怎麼可能會好?”
熊惆低下頭,不再說話——他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夏芸的話。
夏芸再度歎氣說道:“本指望你去了北平府,與我朝夕相處,慢慢就會愛上我!這下可好,你我一分別就是半年,隻怕你早就把我忘了吧!”
熊惆苦笑著搖了搖頭:“夏姑娘,這件事情休再提起!莫說我心中還有嵐兒,即使沒有她,我們之間已絕無可能!我如今已是武林公敵,人人欲除之而後快的殺手,再也無法和夏姑娘相配了!和我在一起,隻會汙了夏姑娘的名聲,隻會讓夏姑娘為人所不齒!”
夏芸苦笑道:“可我偏偏就喜歡你怎麼辦?自從在那個小河邊,你就已進入我的心中!是你自己賴在我的心裏麵不肯走,我又能有什麼辦法?”
熊惆皺了皺眉,沉聲道:“夏姑娘,實不瞞你,我就是這半年來武林中人人聞風喪膽的殺手‘幽夜’!”
夏芸淡然道:“我知道啊!你當我是傻子?別人不知道殺手‘幽夜’是誰,我可是親眼目睹了你是如何一步一步成為一名殺手的,難道我還能不知道殺手‘幽夜’就是你?”
熊惆的臉色有些蒼白,又說道:“夏姑娘,你既知我是殺手‘幽夜’,就該當知道,這半年來,我殺人無數,身負累累血債,將來是要下十八層地獄的!”
夏芸望著熊惆,沉默片刻,忽然極其認真地說道:“那我就陪你一起下地獄,陪你一起去受苦受難!”
熊惆的身體晃了一下,臉色更加蒼白。他凝視對麵那美豔無雙的女子,眼中有著深深的傷痛與苦澀。
“夏姑娘!”他歎氣道:“你這又是何苦?你出身名門世家,追求者踏破門檻,你又何必……”
熊惆忽然抬起頭,眼中閃爍著異樣堅定的光芒,寒聲對夏芸說道:“夏姑娘,你我身份相差懸殊,此事絕無可能!你若再要提起,休怪熊惆翻臉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