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霸天身體一震,一時間啞口無言。許久之後,他才長歎一聲,又說道:“小黑子,當日在霹靂堂發生的事情,我已經聽夏芸和單文信他們說了。我知道這件事情對你的打擊很大,隻是……”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隻是你殺的那些人,他們都是無辜的。縱然你心中有著千般萬般的痛苦,你也不應該牽連這許多無辜的人!”
“無辜?”熊惆一陣冷笑,忽然間大聲喊道:“難道我不是無辜的?難道我就應該被上天戲弄,被上天拋棄?”
“上天沒有拋棄你!”西門霸天的情緒也變得激動起來,大聲說道:“最起碼你還有我們,有我,有曉彤,還有夏芸,我們每一個人,都是真正關心你的!”
熊惆的冷笑越來越厲害,看向西門霸天的眼神竟似帶有一絲可憐。他緩緩說道:“西門霸天,你不要站著說話不腰疼。如果你的人生也充滿了痛苦、充滿了欺騙,如果你也曾被最親的人拋棄,如果你也曾天天被人毒打,我就不信,單憑幾個冠冕堂皇的朋友,就能夠讓你覺得這個世界充滿了愛、充滿了溫暖?”
他仰天長歎了一聲,又說道:“一個人的痛苦,隻有他自己才能切切實實地體會到那種痛徹心扉。也許在別人的眼中,隻會覺得很幼稚;可是如果沒有親身經曆,其他人根本就不可能明白那種痛苦對於當事人來說,是多麼得刻骨銘心!”
西門霸天陷入沉默之中,白虎神刀也無力地垂了下去。熊惆說得很對,自己不是熊惆,不是自己認為熊惆的世界還有光明,他的世界就真的還有光明;自己並沒有像他那樣從泥沼荊棘裏麵摸爬滾打過來,自然也就無法體會,他的世界到底有多痛苦!
許久之後,西門霸天終於抬起頭來,凝望著麵前自己曾經的朋友,很近,卻又好像很遠。
他說話已經不再像剛才那樣理直氣壯了,語氣也緩和了下來,又對熊惆說道:“小黑子,不管怎麼說,濫殺無辜這件事情,你認為是對是錯?”
“當然是錯!”熊惆竟是沒有絲毫的猶豫。
西門霸天的臉色頓時一變,急忙追問道:“你既已明白是錯,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熊惆冷笑道:“誰規定人隻能做對的事情?難道上天戲弄我、拋棄我,它就不是錯了嗎?既然泱泱蒼天做的都是錯事,我一介凡人,為什麼不能做錯事?”
“這……”西門霸天再度無話可說。許久之後,他突然苦笑了一聲:“真是沒有想到,這半年多的時間以來,你的口才竟然也長進不少。以前咱們兩個說話,你總是說不過我,如今你說的每一句話,都讓我啞口無言!”
熊惆的臉色沒有一絲變化,隻是冷冷地說道:“那是因為這半年來,我所明白的事情,比以前二十年明白的事情還要多!”
西門霸天長歎了一聲,又說道:“也許你說的都很有道理。隻是剛才你也說了,每個人都隻能明白自己的想法,而無法明白別人的想法。不管你心中怎麼想的都好,可我心中所想,就隻有一點,那就是一定要勸你回頭,一定要阻止你濫殺無辜!”
熊惆的臉色冷了下來,寒聲說道:“如果我不聽你的勸阻呢?”
西門霸天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下意識地握緊了掌中的白虎神刀。他盯著熊惆冷漠的眼睛,許久之後,終於一字一字地說道:“殺了你,為武林除害!”
熊惆的臉色依舊十分平靜,忽然間仰天大笑:“你說的很對,如果想讓我不再濫殺無辜,除非我死!”
西門霸天的身體再度晃了一下,白虎刀慢慢抬起,遙遙指向熊惆。
他的臉上滿是痛苦與悲傷,顫聲說道:“小黑子,你我朋友一場,難道今天竟然真的要刀劍相向不成?”
熊惆冷笑道:“當然不必刀劍相向!隻要你讓開,讓我帶走華萬裏的腦袋,你我之間,就不必刀劍相向!”
“不可能!”西門霸天的臉色也冷了下來,寒聲說道:“華掌門是名滿天下的大俠,平日所做都是濟世安良之事,我絕不容許你對他下毒手!”
“大俠?濟世安良?”熊惆再度冷笑出聲:“這個世界早已經被黑暗所吞噬,哪裏需要什麼大俠?濟世安良又有屁用?像他這種一心一意為天下蒼生的大俠,早晚會遭到老天無情的報複,還不如死在我的劍下,反倒可以減輕痛苦!”
西門霸天的眼中有著深深的傷痛。他知道熊惆當日也素懷濟世安民之心,可到頭來,這個世界帶給他的,卻是最無情的打擊與最無助的絕望。
西門霸天忽然也仰起了頭,看向那漆黑的夜空,無邊無際的黑夜,沒有一絲一毫的光亮。
難道這個世界,真的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