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歲歲,一味如初
誌趣
作者:薛蘿衣
A
從前,進入臘月以後,氣氛就變得枯索。白雪皚皚,天地間若無一物,四時鮮蔬在此時都難以找尋,而口腹之欲卻更加清醒熱鬧,這該如何是好?
母親從覆雪的菜地裏刨出一棵敦實的白菜,在鍋中熬得軟爛。白菜經雪之後味道尤其濃鬱,似乎散發著醇香的奶味。而初冬醃製的臘味也在此時散發出鹹香的氣味,誘人垂涎。
最冷的時候,連菜市也懶得去了,便從牆上取下已經風幹的臘鴨或火腿,割下一塊來,切成一片片堆在碗裏,放入飯鍋裏蒸。待米飯煮好的時候,一揭開鍋,悶了半晌的稻米香和鹹香鋪麵而來。一碗蒸臘味,就著熱乎乎的的熬白菜,就將臘月的氣氛推向了高潮。
B
然而,北方的人們卻很難體會這樣的年味。北方氣溫低,寒冷的室外就是天然冰櫃,無需醃製臘味,因此也就沒有冬天吃臘味的習慣。南方溫度較高,臘月宰殺豬或雞鴨之後,如果不盡快吃掉,豬肉很快就變質。於是,南方人便將肉類用鹽和其他香料一同浸漬,再將鹽漬的肉風幹或陰幹。
每當太陽普照的時候,家家戶戶都會把家中的臘味拿出來,一排排整齊地掛在晾衣杆上。臘腸紅豔欲滴、火腿形如琵琶、雞鴨則被樹枝撐開,張牙舞爪,還有鴨胗鴨肝之類的內髒,也用麻繩兒串起來,結成了美味的穗子……那場麵壯觀極了。當臘味的香氣越來越醇厚,年夜飯也就不遠了。
因為食性口味的不同,全國各地的臘味種類繁多,光是在臘肉這一項上,就分歧很大。川湘風味的臘肉最為常見,多是以桂皮、花椒、辣椒等調料將豬肉醃製,再經過果木熏染,因此色重味濃,散發出強烈的煙熏味,適合烹炒。金華火腿是江南派的代表,白如脂玉,紅若胭脂,肉質緊實如鐵,削下幾片肉屑,便是提味的極品。故鄉在皖西,本鄉的臘味,隻用鹽浸漬,表皮顏色淺白,切開之後卻是紅白相間,那顏色和香味曆久彌深。
C
春種夏長,秋收冬藏。臘味,就是蘊藏時間的味道。經過醃漬以後,肉類中的水分逐漸揮散,隨著時間流逝,鹽和油脂的味道也愈漸豐盈。
臘味蒸熟以後,流淌出的膏油有半碗深淺。將這些澆在米飯上,胖乎乎的米粒們頓時晶瑩剔透,香氣襲人,口感也更加彈潤。可若是配上饅頭、大餅或是麵條,那滋味必定大打折扣。因此我敢妄言:不愛米飯的人,不足以語臘味。
曾經有段時間寄居在朋友家,朋友是台州人,嗜食海鮮。她母親每次來小住,必定滿桌海鮮佳肴。臨行之前,因為擔心我們在外麵吃得不好,朋友媽媽還會煮上一大鍋臘味燜飯。米飯裏夾雜著臘腸、豌豆、香菇、土豆丁、蘿卜丁、玉米粒,當然不能少了幹貝這樣的鮮美之味。這一鍋燜飯五彩斑斕,圓潤的米粒裏吸納著臘味的鹹香,蘿卜、豌豆和玉米粒味道各異,每一口嚼下去都是驚喜。所以,我們倆人抱著飯鍋吃上幾天的臘味燜飯,也絲毫不覺得厭膩。
後來自己開始掌勺,才發現,原來這個神奇的燜飯並不難做。首先,要香菇洗淨泡發,把香菇中的水分瀝幹。然後,將香菇水倒入洗淨的大米中,放入電飯鍋中煮熟。香菇水中蘊含著香菇的精華,菌香濃鬱,煮出來的米飯散發著香菇的味道。煮飯的過程中,要將大米翻幾次身,使得米粒受熱均勻,避免煮出夾生飯。
同時,將各類食材切成大小均勻的丁狀。待炒鍋中油熱,先將臘肉、臘腸入鍋,炒出油脂和香味,再放入生抽、耗油和其他食材一同炒熟。等到米飯沸騰的時候,就把炒熟的什錦丁兒倒入電飯鍋中,和米粒拌勻,繼續煮飯。如果選用的臘味偏瘦,油脂較少,可以再滴幾滴油,使米飯更加飽滿瑩潤。米飯煮好之後,在電飯煲中燜上十幾分鍾,就可以開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