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們好,我是阿甘佐。也許有人聽說過我,當然也有人從來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畢竟我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阿拉德大陸了。
下麵,是我的故事。一個劍魂和一個狂戰士之間的故事。
我一直覺得我混的很失敗。這是沒辦法的事情。人比人要死,貨比貨要扔。跟我同時代的鬼劍士之中,我也就是中等實力而已。GSD那個老鬼就混的比我強多了。當然,他也下了本錢,把自己的眼睛都弄瞎了。俗話說一分付出一分收獲,這可一點都不假。你看人家現在是84級的大暗黑天,每天蹲在牆角曬曬太陽,就有一大群年輕的鬼劍士圍著他,臉上寫滿了敬佩和崇拜。而我,雖然說比他年輕了22歲,但是現在也隻有80級,並且,沒什麼名氣。
其實如果可以選擇,我寧可去做一個鐵匠,和辛達一樣的鐵匠。
然而,我無法選擇自己的命運。
本來我有一個幸福的家庭,有一個嚴肅的父親和一個慈祥的媽媽。我還有一個可愛的妹妹。對於一個生活在貝爾瑪的少年來說,有這樣的生活就已經別無所求。
但是在我13歲生日的那一天,一切都改變了。
記得那天我很高興,父親送給我的禮物是一把嶄新的重劍。一個令所有男孩子都為之心動的禮物。在跟父母和妹妹一起分享了蛋糕之後,我忽然覺得有點不舒服。母親以為我是吃得太快噎著了,於是讓我回房間去休息。
我躺在床上,覺得頭昏沉沉的,整個左半邊身子都發熱,右半邊身子卻冷得像冰。燒灼的熱痛越來越強烈,讓我輾轉反側。醫生來了之後,簡單地診斷了一下,說我可能是著涼發燒了,給我服了一劑湯藥。在藥物的作用下,我慢慢睡著了。
很多年之後我才知道,那並不是著涼引起的發燒。
那是卡讚綜合症。
我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隻知道當我睜開眼睛時,已經是深夜。
我的家已經變成一片廢墟,在離我不遠的地方,是爸爸媽媽和妹妹殘缺的屍體。我的身上濺滿鮮血,左手的皮膚變成邪惡的紫紅色,膨脹扭曲。
那把父親送給我的劍被我握在右手之中,劍鋒上是厚厚的幹涸的血跡。
那一夜,月明星稀。
過了很多年之後,甚至知道現在,我都回憶不起來在我醒來之後都發生了什麼事情。據說當人經曆了巨大的痛苦或創傷之後,為了保護自己的心靈,頭腦會強行將這段記憶抹掉。我想,也許這就是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
我的記憶是從三天後才開始的。
我記得我坐在一個狹小的木籠裏,木籠是用很粗很堅固的木頭做成的,裏麵隻能坐著或者跪著,站不起來。
我的左手上套上了兩個厚重的鐵環,纏上了一層結識的鐵鏈。鐵環和鐵鏈上都刻滿了古老的符文。另一條鐵鏈栓在我的左腿腳踝上,把我鎖在籠子的一角。
木籠上下顛簸,似乎是在一輛馬車上。但是籠子外麵罩著一層厚帆布,我看不見外頭。
我覺得很害怕,還很渴。
不知道過了多久,木籠的顛簸停下來了。外麵的帆布被扯掉,光線射入,我才發現,這裏不是隻有我一個人。在木籠的另一個角落,也蜷縮著一個小男孩。他的左手和我一樣,纏繞著粗笨的鐵鏈。帆布被扯下的時候他抬起頭來望向我,那是一張清秀的臉龐,有深棕色的頭發和鐵灰色的瞳孔。看起來和我差不多大。
“你是誰……”
我完全是無意識地問出這個問題。看得出來,他也是無意識地回答了我。
“我叫西嵐……”
在接下來的時間裏,我們被兩個健壯高大的男人從鐵籠裏拉出來。腳上的鎖鏈被摘下,但是手上的鐵鏈卻一直保留著。在我麵前,是一大片茂密的森林。那兩個男人帶著我和西嵐走上一條崎嶇的林間小路。大概過了一個小時,我看到了那座房子。
從大門門楣上裝飾的聖徽來看,那似乎是一座修道院,並不高大,但是卻散發出一種奇怪的莊嚴和肅穆——完全不同於我從前見過的任何修道院或教堂。這房子用灰白色的石頭砌成,有深紅的屋頂。然而知道現在,在我的記憶中,這座房子都是黑色的。
一路上由於恐懼,我和西嵐都沒有再說話,那兩個領著我們的男人也一言不發。當時我完全以一個13歲男孩的心態來看待發生在我身邊的一切。也就是說,我完全沒有自己的意識和想法,任憑周圍的一切操縱自己的命運。
一個年老的穿黑袍的女人把我們領進修道院裏,給我們食物、幹淨的衣服和水。
然後她告訴我們,我們的生活,就要從此改變了。
“左手被卡讚侵入,隻要發現的早,就還有希望得到救治。你們是幸運的孩子,我派出去的聖職者們在你們剛剛被卡讚侵入時就發現了你們。隻要經過治療,你們有痊愈的希望。隻不過你們失去的東西,就再也不能回來了。”
於是我想起了我的爸爸,我的媽媽和我的妹妹,想起了我的家,想起了那噩夢般的一天。我記得我哭得很厲害,西嵐也是。
在修道院裏接受治療的日子開始了。修女們每天為我們祈禱,用氣味奇異的草藥敷治我們的手臂。聖職者們則用他們神奇的力量驅逐著已經侵入我們骨髓中的邪惡。
四年之後,我十七歲。
我的手臂已經完全康複了。西嵐則在半年前就已經康複。我們已經成了很好的朋友。
又過了一段時間,西嵐的一個叔叔來接走了他。這是我經曆的第二次和朋友的分離。第一次發生在我卡讚入侵的那天。當時我很傷心,不過那並不是我最後一次和朋友分離。
現在我不再傷心了。因為我已經明白,在這個世界上,一個人永遠是孤獨的。不管他有多少親人,有多少朋友,有多少夥伴,真正的苦難和悲傷,都必須由他自己來對抗。
西嵐去了他在赫頓瑪爾的叔叔家。但是我沒有別的親人,我隻能留在修道院。又過了一年,在我18歲生日的當天,我發誓以自己的力量、生命和忠誠對抗魔族,以保衛我曾經失去、並且現在所珍愛的一切。
我成了一名見習聖職者。
每當回憶起那段時光,我總是感慨世事難料。
當成為見習聖職者之後,修女把我叫到懺悔室裏,用從未有過的嚴肅表情看著我。慈祥的修女從沒有用這種表情對我講過話,所以我知道,她說的話一定很重要。
“阿甘佐,現在你已經是神的仆從,我可以把一個秘密告訴你了。你跟我來。”
修女不知按動了什麼機關,懺悔室的門關起來,然後我感到身子一輕,這座小小的房間開始向下沉去。我以前從不知道修道院下麵還有別的地方呢。
“這是一個秘密,不是我們修道院的人是不能知道的。我現在把這個秘密告訴你,希望你能永遠保守這個秘密。”
“是的,修女,我向神起誓,必將保守您即將告訴我的秘密。”
房子停下來,門再一次打開。走過一條潮濕幽深的走廊,我們在一扇厚重而布滿了鏽蝕的鐵門前停下。修女拿出一把古老的鑰匙打開門,隨著刺耳的門軸聲,一個小小的石頭房間出現在我麵前。
房間裏潮氣很重,但是很幹淨,牆上的壁龕裏有火光,我看到房間的一角有一張大木床,床上有一個人躺著。
“他是誰?”我問道。
“是她。”修女糾正我:“她和你一樣被卡讚所侵蝕。但是我們發現她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聽到了我們講話的聲音,床上的人坐了起來。一頭銀色的長發披散在她瘦削的肩膀上,暗藍色美麗的麵龐上有一雙深紫色的眼睛。看到這張臉的瞬間,我感到我的心猛跳了一下。
多麼美麗的人……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盧克西。
“她叫盧克西,是一個暗精靈。”
修女告訴我,盧克西比我小一歲,在她被發現的時候,卡讚幾乎完全侵蝕了她的身體。修道院犧牲了一名聖職者的生命才把她製服。經過長時間的治療,卡讚的邪惡力量被逐漸壓製住,但是仍然隨時可能會爆發。所以這個危險的女孩被關押在地底的石牢之中——盡管她沒有犯任何罪。
我聽著修女的話,但是我的眼睛卻一直看著盧克西的臉。盧克西也靜靜地坐在床鋪上,目不轉睛地與我對望。
她的目光平靜而孤獨。
過了很久,我才說:
“這對她很不公平。”
修女輕輕歎了一口氣,告訴我:“這是盧克西自願的。”
“為什麼!?”
“因為。”盧克西忽然接過我的話。她的聲音比我想象中要沙啞一些,帶著一種低沉的魅力。
“因為,我不想再傷害任何人了。”
我寧願終身被囚禁在這暗無天日的地下,也不想再有任何人因為我而受到傷害。
我沒有再說話。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我隻知道在那一瞬間我已經為自己的將來定下了一個目標。我要成為一個真正的聖職者,對抗卡讚,對抗一切邪惡,決不讓任何人再遭受和我,和西嵐,和盧克西一樣悲慘的命運。
後來我實現了我的目標,用完全不同的方法。
從那天起,我又多了一個工作。每天為盧克西送去維持生命所必須的食物。我們很少交談,但是我知道,我已經對她產生了一種特殊的感情。
不,並不是愛。而是尊重。
修道院的生活幾乎是與世隔絕的。偶爾還有被卡讚侵蝕的孩子被送來。我隻是一個見習聖職者,沒有為他們驅魔的力量,隻能在其他聖職者們施救時打打下手。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的過去。直到我22歲那年某個秋季的下午。
那天我正在修道院的院子裏劈柴。忽然,修道院的院門被人很粗暴地退開,一個高大、健壯,魁梧的人大步走進來。從他的服飾上我認出這是一名聖職者,但是他的臉實在是更像一個強盜。
那是一張粗糙而威武的臉,有濃密的胡須,粗粗的眉毛斜插入鬢,看起來猙獰凶惡。尤其是他的背上,還背著另一個人,那人似乎受了重傷,鮮血順著他的肩頭淌下來。
“你是誰?”我握緊手中的斧頭,大聲問。
“叫修女出來!我有重要的事情!”那人大聲叫道,嗓門之大,震得我耳朵嗡嗡直響。還不等我回頭,修女已經出來了——他那麼大的嗓門,想聽不到也很難。
“布萬加?”修女似乎很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