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關於神讓我回到過去這件小事(1 / 3)

我閉著眼睛等了好久,意料之中的疼痛卻遲遲沒有出現。難道是因為速度太快所以連疼都感覺不到就死了嗎?雖然可能死相難看了點,不過原來都不疼的嗎,跳樓?我的眼皮動了動。現在我應該可以睜開眼吧,剛才太害怕了所以到現在還不敢睜開眼睛。等等!萬一睜開眼睛看見自己摔成一灘……啊,好險,還是再考慮一下吧。哎?不對,我已經死了好吧,現在我就像飛升一樣的存在啊,那個臭皮囊怎麼樣都跟我沒關係吧。恩……現在我眼前該不會站著一個天使妹子來迎接我了吧。還是祈禱一下吧,「耶穌啊,我要一個金發黃皮膚黑眼睛的美少女喲,拜托了!」但是啊,要是來的是牛頭馬麵就算了吧,還不如讓我當個孤魂野鬼自生自滅好了。

抱著中彩票的小期待我緩緩睜開了眼睛,一個背影看起來十分硬漢的男人,側過頭吐出一口煙霧,一臉嫌棄的打量著我。「嘁,原來真的不是妹子啊。也是啊,從小到大買彩票最多中過2塊錢的運氣怎麼可能抽到美少女啊。唉,不行啊。看來天國也沒什麼意思,還是拜托你就當沒看見我自己走吧,讓我在人間當胡漢三為非作歹好了……」

“喂,小子。不是天使妹子真是對不起了!閻王讓我帶句話給你,準備好把地獄裏的牢底坐穿了嗎,混蛋?”硬漢男人帥氣的吐出一口煙,一臉不爽炸毛似的朝著我吼道,轉而好像自己又低聲嘀咕似的抱怨起來,隻不過那音量,為啥我倒是想聽不到都不行?…“老子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啊,我去我怎麼這麼不爽!算了還是把你丟下去,真的摔死你好了。好!就這麼辦吧……”呃,他…確定不是為了叫我聽見什麼才開始抱怨的吧。

「等等。救命?恩人?」我抬起胳膊低頭看了看,摸了摸自己的臉,確實是熱的,也沒有想象中的從自己的身體中穿了過去的場景。不過我也沒死過,萬一鬼魂自己摸自己其實就跟生前差不多呢?所以我又看了看周圍,沒錯了,還是那個天台。甚至我的嘴裏還叼著那支沒有點著的煙。「什麼啊,我確實沒死啊。明明自己一個猛子紮下去了啊…哎呦,難道剛才都是我自己的想象?或者說真的是這家夥救了我?」我轉頭打量著麵前的家夥,沒什麼出奇的地方,完全就是一個普通到不行的男人。要說這個男人有什麼特點,呃。我看了一眼他那全是褶皺的西服下麵,髒成迷彩的白色襯衣領子。那個男人似乎想在我麵前表現出點什麼,深深抽了一口煙吐出煙霧,雙眼看著遠方——大概是想耍帥……不,是個逗比吧。沒錯,madein西伯利亞雪原,鑒定完畢。如果這貨坐到電腦屏幕前麵,我毫不懷疑摳、腳、大、叔四個字說的就是這種邋遢形象。

“你是…誰?”不過,我姑且還是先弄清到底怎麼回事吧。

“哼,聽了可不要太驚訝啊,兄弟。想必你也已經覺察了,沒錯,我就是你們這個世界的神!剛剛就是偉大英俊瀟灑的我!救了你,感恩戴德吧!來,快膜拜我吧。其實我根本不在乎你的崇拜……”他一臉驕傲的自信說道。「沒錯,我已經察覺了,你就是某隻猴子派來的…等等,神?天哪,我從12歲就不再中二了,拜托你一把年紀了不要那麼不知羞恥的大聲說出來啊!還好是樓頂,沒人聽見吧……」

我完全忽略了他後麵的話,因為再聽下去我大概隻能用「這人神經病吧。」來評價眼前這個戲精。

而且,我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實在想不明白。我……剛剛確實是跳下去了吧。我猜,大概是真的。在我向下墜落時耳邊刺耳的風聲一點也不像是我的幻覺,直到現在我的耳膜仍舊有些作痛。難道真的是他救我上來的?唉——不會吧。就這個…神經病?不過這裏貌似也沒有其他人在,要不,姑且還是先謝謝他吧。雖然我對於這個結果並不感到任何喜悅就是了。想到這兒,我的心情不免又有點沉重。隻是沒死成,又要回去麵對一切罷了。還能更糟嗎?

“謝了,……”我說。「盡管,你不該救我的。」轉過身,我打算離開這裏了。不管如何,今晚就當做是一場鬧劇好了。我確實累了,累到連對自己,都麻木和不仁。也許明天我會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仍然如同一具行屍走肉一般穿梭於這個城市的某個地方,既不歡欣,也無笑語。

“嗨,你聽說過一句話嗎,沒有人是不該被救的。你們人類有一句話勉強還算是有點道理。任何人,都值得第二次機會。”就在我轉身準備離開這裏,拉開那扇通向黑暗樓梯間的鐵門前,我聽見了那個中二癌晚期的男人,在我身後用一種沉穩又富有磁性的聲音說道。像一位看破一切的智者對我說出了某種箴言,與之前印象裏逗比戲精的他仿若兩人。

我一驚。他怎麼會知道我想了什麼?我轉身看著他的背影,他沒有再看我,就靠在我之前靠的地方,像我一樣趴在圍欄上,看著遠處深不見底的黑夜。

“要火嗎?陪我抽一根怎麼樣?”他說著,轉過身,舉起手裏的防風打火機打了一下。橘黃配色的明亮火苗隻是注視著,就讓我感到一陣發自心底的溫暖,任這冬夜的肆風呼嘯,搖搖曳曳,卻就是叫人安心的不會熄滅。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已經回到了那個男人的麵前,“好。”我說。

“為什麼救我?”我點燃了那支叼在嘴上的煙,深深的吸了一口,有點百無聊賴的問他。反正也是一起靠在圍欄上看著遠方的景色出神,不說話就更無聊了。

他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知道嗎,從酒吧裏我就在注意你了。”他看了我一眼,見我看他的眼神裏一副戒備神色。“看你就不是什麼腰纏萬貫的主,你有啥好擔心的?我隻是覺得你這個人蠻有趣罷了。”他又換了一種很輕佻的語氣。「語氣換來換去不累嗎,這個人。」我猜這個人一定患有一定程度的精神分裂症,大概是晚期,沒救了等死的那種。

我又看了一眼他的襯衫,「都是為生活所迫害的人啊,也不容易。」我如此感歎。

至於他所說的‘有趣’。我回想了一下,從酒吧開始我的所作所為除了可以被形容為‘在街上遊蕩的醉鬼’外,實在算不上那裏有趣吧。“有趣?”我問。

“是啊。我說的不是今晚,而是指你的一切。”他說。而他又一次,像個算命的一樣猜中了我心裏所想的事。我覺得他真的算是一個人才,如果哪天走投無路了,這倒是一個快速來錢的好手藝。“就算吧。”我說,雖然他兩次猜中了我心裏想的話,但我對他所說的毫無興趣。為了我們不再繼續深究這個問題,我一般都會這樣模棱兩可的敷衍一下。

“蠢貨啊……偶爾也相信一下所謂的神跡怎麼樣?”他一副假裝頭痛的樣子,但他始終都帶著戲謔般自信的淺笑,使我始終感覺他似乎是在演戲。“這樣吧。我給你講個有趣的小故事吧……從前,在某個小城市裏出生了一個小男孩。但他從小到大,一直覺得自己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就是個錯誤;也一直在反省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常常為了那些事後悔,可惜並沒有什麼卵用。長大後他想有所改變,不過在嚐試過失敗後他就失去了勇氣。然後自暴自棄、破罐破摔,怪過去的自己。所以他想回到過去,去改變一切。盡管他十分清楚,這不過是一種逃避現實不切實際的白日夢罷了。但他仍然覺得在現在裏活著的每一天,都像個行屍走肉一般在泥潭裏掙紮苟延、生不如死。不管是開心還是挨罵,他每每都覺得真正的自己就像是個旁觀者一樣,像一個別人看不見的靈魂,站在可笑的行屍走肉一旁看著可笑的自己發笑。但現實就是現實,如果選擇了逃避,也不過是虛耗自己的生命罷了。沒有人會來拯救你,更沒有人會同情你;你能得到的,除了格格不入的生活,還有大失所望和譏諷嘲笑。所以他早就覺得已經失去了活下去的意義了,之所以這麼活著隻是因為他心裏還有一點點年少時的不甘心。可惜的是,他慢慢感覺到,最近就連這點支撐他的願望,都開始不那麼真切了。他懷疑他的夢想和願望,不過是這個世界人們所希望擁有的,所以他也就以為自己想要那個了。可是他知不知道,隻有活著的人才能考慮生存的意義,隻有勝利才能考慮成敗的意義?當他說著活著沒意義、勝負無所謂的時候,首先他得活著、贏了,才有那個資格去評價勝負、生死存在的價值幾許。”說著,他的頭轉向我,雙眼盯著我錯愕的臉。“真是奢侈又可悲的人生,我說的沒錯吧?展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