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沒有猶豫,雅萍就急三火四地搬進了城。社會也跟著風光了兩天,村裏的老少爺們都很羨慕。說社會貪上了一個好大舅子。社會就滿足地咧嘴笑。還有的說,人雅萍本來就是城裏人,這次回去是天經地義的事。社會這小子也夠有福的了,糊裏糊塗地跟城裏的女人睡上覺了。聽說人城裏女人大腿根都要擦雪花膏呢,噴噴香。社會沒有發現過雅萍往大腿根上擦雪花膏,往臉蛋上擦的還得省著使呢,沒有那個剩餘可以揮霍浪費的。要說香嗎,倒是聞到過。那是第一次,在黃豆垛裏那回,一股好聞的豆子香從雅萍的兩腿之間彌漫開來。雅萍的身子底下鋪著黃豆,想不香都難。社會為了回味那種感覺,給女兒就起了叫豆豆的小名。
社會離開老宅那天哭了,那是父親留給他的家業。社會舍不得踢騰了,再窮也不賣,認可插上門閑著。過日子得給自己留條後路,外邊混不下去了,好歹鄉下還有個窩趴。
進城能幹點啥呢?社會感覺自己是空著倆爪子來城裏找飯吃的。這裏沒有土地,沒有山坡,渾身的力氣沒地方使。雅萍適應的倒挺快,去一家下崗工人培訓班,學習了三個月,出徒在剪子胡同理發了。社會就茫然了,整天在家守著電視,電視的台多得很,有四十幾個。社會就在心裏罵,這麼多的台,養那麼多閑人吃飯,台長這家夥真有本領,比過去的生產隊隊長還牛性還會安排。
雅萍是在剪子胡同口碰見四民的。
四民在胡同口開了家網吧,忙得腳打後腦勺。出來上廁所,正看見雅萍挨家看出租房。雅萍想躲,四民就及時地喊了雅萍的名字。雅萍隻好站住,四民顧不得再去上廁所,驚喜地說:“雅萍,真是你嗎?”那樣子,讓雅萍想起了很多往事。雅萍平靜地點了點頭,說是。四民就要拉雅萍的手,雅萍靈巧地閃開。雅萍說:“我結婚了,是和丈夫孩子一起回來的。”
四民空著手沒有抓住什麼,很尷尬。聽雅萍說,臉上倒沒表現出什麼失望,隻一個勁地往網吧裏讓。雅萍猶豫了一下,還是進去了。進去了就被一片煙霧和嘈雜包圍了。雅萍不適應裏麵的景象,雅萍沒有這樣的心理準備。可以這麼說,裏麵的一切,她根本沒看見過。幾十台電腦,幾十個年輕人,各式打扮的都有。雅萍後悔進來了,可進來了又不好馬上出去。
四民看出來了雅萍對這裏的反感,熱情地讓,往裏屋讓。雅萍遲疑了一下,進了裏屋。裏屋還是幾十台電腦,還是幾十個年輕人。四民看出了雅萍的不解,搶前幾步打開再裏間的一間屋子。這裏麵是四民的臥室,一張床,色彩很曖昧光線很暗的燈。雅萍看見了牆上的一張男女半裸畫,馬上不適應起來。雅萍盡量偏著身子,視線不往那裏看。
四民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一聽可樂,誇張地打開。雅萍忙說:“不渴,你別忙乎了,我坐坐就走。”四民笑了:“忙啥?一晃有年頭沒看見你了,你過得還好嗎?”雅萍舔了舔可樂,說:“挺好的。”四民說:“這回搬回來了,不走了?”雅萍重複了一遍四民的話:“這回搬回來了,不走了。”
四民的眼睛裏閃過一絲不易讓人覺察的喜悅,不過,這絲喜悅還是被雅萍給捕捉到了。對四民,雅萍太熟悉了,要不是……思緒一分岔,雅萍馬上就意識到,自己還是離開這個地方吧。雅萍剛要說走,外邊有人在喊:“老板,死機了。”四民答應著,衝雅萍歉意地說:“你先等會兒,我去去就來。”
四民一轉身的工夫又回來了,雅萍說:“我真得走了。”四民挽留,雅萍走意很堅決。四民就在雅萍路過身邊的時候,攬住了雅萍的身子。四民從雅萍的後麵抱著,用熱乎乎的嘴巴拱雅萍的耳朵。一切都來得太突然,雅萍有些悴不及防。很快,雅萍鎮靜了,躲閃著,平靜地說:“我結婚了。”四民說:“我知道,可我實在是忍不住,我以為是在做夢呢。你知道,這些年我做夢都夢著和你在一起呢。”
雅萍那一刻,聽見自己的心嘩啦一聲,化凍了。
外麵有人喊:“老板,再充兩塊錢的。”
四民鬆開了攬著雅萍的手,說:“你等我,我去去就來。”
雅萍沒有等著四民再回來糾纏自己,她理了理頭發,走了出去。
四民後來還是找到了雅萍住的地方。
四民這回換了模樣,不但沒有再去接觸雅萍的身子,還擺出了一種謙謙君子的形象。雅萍對豆豆說:“叫四民叔。”豆豆響亮地叫了。社會正蹲在院子裏鼓搗一輛自行車,呼哧呼哧給自行車打氣。見雅萍說是老同學來了,很熱情。先伸出手,見一手的油汙,又及時地撤了回去。嘿嘿笑著說,俺們握手還不習慣。四民就笑了,說:“我這次來,是想給雅萍找間理發的房子。挨著我網吧不遠,還有,順便認一下門。”雅萍心裏一熱,但還是認真地問了房子的價錢,水電費怎麼算。四民說:“啥錢不錢的,用著吧。”雅萍馬上想到了是四民家的房子,想拒絕。四民說:“我那是閑房子,以前放破爛的,你要用就盡管用,錢咱以後說,又不是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