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眾被老牛的氣勢鎮住了,沒有敢上前的。隻有保倉的老娘像狼一樣絕望地嚎了起來。
所長老牛被撤職,不下去不行,很多群眾堵在縣公安局門口要個說法。縣局領導來派出所看望老牛。領導說老牛,你看你的病……老牛就說領導,你啥也別說了,我混蛋我,那槍口我咋能衝著群眾呢?領導就勸,說老牛同誌,你的工作局裏有數,這位是新來的局長武小飛同誌。
武小飛一上任,犛牛溝鄉路邊的飯店馬上又出現了一片歌舞升平的喜人景象。老牛不當所長了,絲毫沒有影響他辦案的熱情。武小飛剛來頭一天晚上,值班室裏電話鈴聲大作。群眾報案稱:缸溝寡婦難產。武小飛喊吳胖子上車,老牛也跟著拱了上來。武小飛說,老牛同誌,我們倆去就行了。老牛說,缸溝我熟,趕快開車吧。在車上,老牛打聽案情,對武小飛的報案產生了懷疑。老牛說:寡婦哪能會難產呢?準是寡婦家的老母豬難產了。
真讓老牛給猜對了,不是寡婦難產了,是寡婦家的老母豬難產了。吳胖子紮撒著手麵對著在血泊中掙紮的老母豬,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武小飛也蒙了,老牛捋胳膊挽袖子就進了豬圈。一個兩個三個,老牛從老母豬的身體裏摸出了八隻豬崽來。摸出來的豬崽由吳胖子用胖乎乎的大手捧著,一直捧到了炕頭上。武小飛看了一會兒滿手是血忙活的老牛,也蹦下了豬圈,說:所長,剩下的我來接生。老牛笑:哪還有啊,豬娘們的肚子都癟了。
從寡婦家回來,武小飛就管老牛不叫老牛同誌,仍然叫所長了。老牛也不客氣,叫就答應。所裏的幹警見新所長這麼叫,也就跟著叫了。這樣一來,犛牛溝鄉派出所就有了三個所長,一個正所長,一個副所長,還有一個編外所長老牛。鄉裏的一些幹部對此很氣憤,可也都無可奈何。武小飛有些事情很會圓滑處理,有時候也勸老牛別太鑽牛角尖。大的原則要堅持,小來小去的隻要沒產生啥惡劣影響,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算了。比如老兵許誌國的事情,就要采取壓事的態度,別往上捅了。人別的鄉別的派出所都能爭來先進當當,咱總是暴光,也是給自己的臉上抹黑呢。
編外所長老牛想想也是,說小飛,你看著辦吧。隻要許誌國不找我,我是不會多管閑事的。武小飛點頭,慶幸自己終於做通了老牛的工作。門偏在這個時候就開了,老兵許誌國進來了。進來就給老牛跪下了,哭著說:鄉裏不讓我活了。武小飛一咧嘴,心想真是怕啥來啥。
老兵許誌國的事鬧得有一段時間了。許誌國去年住進了政府“送溫暖獻愛心”建的小屋,按說應該是件好事情。可住進去後才發現,省裏下撥的錢到鄉裏給打了折扣,房子偷工減料嚴重,到了冬天屋裏冷得像冰窖。許誌國參加抗美援朝,在冰天雪地裏能戰鬥,歲數大了卻忍受不了冷屋子了。這讓鄉裏的一些幹部很不滿,人心要是不知足,那就沒辦法了。住不慣你再搬回去唄。可許誌國搬不回去了,兒子和兒媳婦把守著大門,任你多麼厲害的衝鋒都給你無情的擋回去。許誌國隻能住有愛心沒溫暖的小屋了。
鄉幹部為了給許誌國一個下馬威,給許誌國停了半年電,要不是老牛給掂上了電費,許誌國的電還得一直停下去。許誌國就開始去縣裏找民政部門,都扯皮,往鄉裏推,要鄉裏解決。鄉裏給你解決啥?生氣還生不夠呢?你老許頭跟“牛羅鍋”穿一個腿褲子,姥姥不疼舅舅不愛那夥的。
臘月裏情況發生了變化和轉機,鄉裏哄了三四年精簡的事情終於動了正格的。鄉政府這回要大動手術,由原來的九十人要精簡到三十人。每年的鄉政府大院,進了臘月門,人就找不著了。今年不一樣,大院裏人是滿的,年前機構改革要立竿見影,誰都想拚一拚,撈一根救命稻草。在這個關鍵時刻,就不能出一丁點的閃失了。許誌國的事情,不隻是鄉民政的事情,還涉及到個別鄉幹部接受包工隊賄賂的內幕。這事不能鬧大,說啥也得往下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