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麵的情景有些模糊,她記得自己跟少年成了好朋友,在那個暑假剩下的日子裏,每天都跟在少年的屁股後麵,兩個孩子抓魚上樹掏鳥蛋,時光倏忽而逝。
他們在一個陰沉悶熱的傍晚玩捉迷藏,少年很會隱藏自己,白雯穎找了他好久都沒找到,於是在草地裏越走越遠。暴雨來來了,天色陰沉地厲害,她忽然看到前方一個陰影,以為終於找到了少年,歡呼著撲過去,可那卻不是少年。
那是一個成年人,麵容模糊。
他將她提起來摔在草叢深處,兩隻手伸過來扯她的衣服,她嚇得大聲叫救命,可是脖子卻被那人掐住了,無論怎樣撕心裂肺,叫出口的聲音卻細小的幾乎聽不到。
她急的哭出聲來。
忽然一隻手輕柔地覆上來,擦去她的眼淚。同時熟悉而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阿穎別怕,我在呢,不要哭……乖,不許哭……”
她心裏莫名就安定了下來,被那道溫柔的聲音哄著,果真就漸漸止住了哭泣。
顧初易拿紙將她的淚水擦幹,望著她極不安寧的睡顏,隻覺得心痛。
夢裏都在喊著救命,可見她的心有多絕望。
如今人是救下來了,那麼她的心呢?他覺得懊喪,早知道吳子濤會鑽這個空子動手,他當初就不該走這一步棋,如今後悔也晚了。
顧初易將她完好的那隻手抓起來放在自己唇邊吻著,盯著她的臉,心中期盼著她能夠快點醒過來,快點好起來。
白雯穎一直在做夢,經常哭泣,半夢半醒間似乎總有一雙手一個聲音來給予她無限溫暖。她知道這個人是誰,但卻不能夠相信。
夢裏有他的溫度,所以她根本就不願醒過來。怕醒來之後,發覺原來一切都隻是虛虛一夢。
怕醒來之後,就再也沒有那個人了。
可是盡管不怎麼情願,在來到夏威夷五天之後,白雯穎還是幽幽醒轉了。畢竟林醫生也跟了過來,有林醫生在,是不可能讓她睡那麼長時間的。
白雯穎徹底醒來是在一天傍晚,落日熔金,豔霞滿天。她睜開眼睛,覺得喉嚨幹渴,轉頭想要拿水,卻意外地看到了那張讓她魂牽夢縈的臉。
顧初易就趴在她的床頭,眼睛閉著,一隻手還握著她的手,眉頭微微蹙著,看起來睡得並不踏實。
白雯穎足足愣了兩分鍾,躺在那裏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會打破這美好的夢境。
可她畢竟是病人,剛剛醒轉過來呼吸有些重,而顧初易又睡得很輕,所以到底還是被她給驚動了。
男人猛地睜開眼睛,入目便是白雯穎一雙清冽的眸子,他愣了幾秒之後,一下子站了起來。
“阿穎,你醒了?!”
顧初易激動得聲音都是顫的,伸手捧起白雯穎的臉,俯身過去盯著她的眼睛看了半晌。
白雯穎嗓音幹啞,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她的眼珠子轉了轉,貪婪地望著自己上方的顧初易,很好奇這到底是不是一個夢。
如果是夢的話,那麼這個夢也未免太過真實了。
顧初易看到她眨眼睛,看到她張嘴巴,這下終於確定她是真的醒了。他一時間狂喜不已,忍不住便低頭在她臉上胡亂吻了起來。從額頭吻到下巴上,纏綿流連,不肯放手。
白雯穎呼吸不暢,嗓子越發難受了,想要將這纏人的家夥給推開,可她剛一動胳膊,手背那裏就傳來鑽心的痛。
她忍不住輕叫一聲,一些痛苦的回憶立馬湧進了她的腦子裏。
“怎麼?很痛嗎?”
顧初易聽到她的叫聲,終於停下了自己的連番親吻。他剛剛是高興過了頭,此時看她麵色陡然沉了下來,也顧不得其他的,直接按了鈴叫林醫生。
某些回憶一旦打開就再也抑製不住了,白雯穎腦子裏閃過那一個個血腥的畫麵,臉色越來越難看,看著顧初易的目光也越來越清冷。
顧初易漸漸發覺了,聲音漸低,“要不要喝水?”
白雯穎不說話,靜靜地望著他。
顧初易的心漸漸下沉,麵上卻擠出微笑,“哪裏痛就告訴我,我讓人……”
他的話沒有說完,白雯穎倏然就將眼睛閉上了。她不願意再聽他說任何話了,也不願意看到他這張臉。
夢裏混沌不明,隻覺得心底裏是渴望這個人的。可是現在清醒了,往事種種,逼得她不得不做出選擇。
其實她從來都沒有選擇,她跟他糾纏,最後苦的隻能是自己。難道之前的教訓還不夠嗎?
白雯穎不知道自己怎麼又被他從鬼門關救了回來,救了就救了吧,反正他若是不救,她死了化成厲鬼也要回來找他索命的。
他如今將她救了,倒是也省了她在陰曹地府跟此人的牽扯了。
這樣,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