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異還在看著銀蠶,要是自己假設的一切都是成立的話,那麼很有必要親自去見一見這個施蠱之人,或許在那人高高在上的身份背後隱藏著一顆不同於其他巫師的心。
澤斯感覺身邊都被無數的畫麵包裹,這些畫麵直接就是從自己身體裏麵出來的,連成了一條線一般不斷飛出,就像五彩的流光一樣,速度快得他完全抓不住,更不可能看清畫麵上究竟說的是什麼。
隻是覺得那些畫麵都是血腥無比的,傾頹的城池在烈火中化為永遠無法涅槃重生的灰燼,一張張扭曲的臉,無數慘叫著的人,奔跑的腳步之下滿是屍身,斷劍滿地已經無法記錄任何人的光榮。
他伸手想要觸碰那些畫麵,卻在他指尖到達的那一瞬間,一切化為灰燼飛散開來,感覺那畫麵的碎片都割傷了他的指尖,暗紅的血順著手指慢慢流下。
耳際突然響起了震天的呼號,被他的靈魂蔑視了的生命都在啃噬著他的心髒,越來越痛……痛徹心扉。眼前的畫麵消失了,那些人卻莫名的更加清晰起來,如在漫漫人海中搜尋著誰的身影一般,他的眼前掠影一般閃過無數血淋淋的影子,這些都被他拋之腦後。
隻在尋找著那一個,自己的身影卻漸漸清晰起來,身著戰甲,揮舞利劍,銀灰色的頭發上滿是血跡,不可能看得到自己的臉,但是卻看到了那時候自己的靈魂——
冰冷、僵硬卻又是可怕的,完全不顧任何人的生死,無數的加納斯士兵倒在身前也不眨一下眼,對手的屍身鋪滿前進的路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完全就是一個沒有心的殺人機器,果真的是為了穩固自己的地位不惜一切代價。
記憶很快都變得清晰起來,再沒有了模糊的地方,清晰得讓他戰栗不已。
一步步向前,終於,在那王座之前,親自斬下了那個王者的頭顱,王冠墜地,紅色的寶石撒了一地。他提著那顆人頭高高舉起,昭示著這場戰爭的勝利,失敗者的眼淚混著臉上的血變得渾濁不清,而真正肮髒了的不是慘敗者的臉與衣裙,而是他的心,甚至靈魂。
澤斯驚得大張著嘴巴,那些記憶完全爬上腦海,一件件回放,每一件都讓他觸目驚心,直到了最後的那一件。
一間偌大的會議室裏,百名軍官排排坐著,聖蘭森高高坐在王座上,而他自己在下麵對著一張地圖說著作戰的計劃,這並沒有什麼,都是習以為常的事情了,但是說出的那句話猶如晴天霹靂一般震徹了他靈魂最最深處。
他自信道:“我認為,塔齊索一戰,隻要能夠抓住梅琳達殿下,這一仗也就徹底結束了,塔齊索家也結束了。”說罷是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他呆了很久,感覺心髒一陣絞痛,然後喉嚨口一熱,哇的一大聲叫喊之後噴出了一口濃血。
艾莉斯幼時那張稚嫩的臉在眼前一閃即逝,她的臉上卻失去了笑容。
到了這時才明白,原來她的苦難,她身上一切的苦難,都是自己造成的,抓住了梅琳達讓她成為了在牢獄中出生並成長的孩子,然後才有了之後的一切苦痛,都是自己害的啊。這麼一說,還有梅琳達殿下的死,也在這一串事件裏麵了。當初還以為自己一心在救她們保護她們,孰料自己才是那個給她們帶來無盡災難的人,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啊?!以後拿什麼臉麵去見艾莉斯啊,怎麼要這樣?!
他想著想著便失聲痛哭起來,口中更是哇哇哇的吐血不止,臉上身上立刻就染滿了血汙。
亞爾真是嚇得半死,大叫的聲音都破了:“陛下,陛下你這是怎麼了,陛下?!”
澤斯臉色鐵青,手腳都扭曲了,回想著過往的事讓他完全吃不消了。
道希急得要死:“怎麼了,這是怎麼回事,玄異閣下?!”
玄異看著極度悲愴痛苦的澤斯,搖頭道:“對於過往,他已經完全記起來了,所以才會這樣。”
道希:“究竟是什麼過往啊,殺傷力這麼大!”
玄異沉默,那樣的自然是不堪回首的過往啊。
澤斯掙紮從地上站起來,一步步搖搖晃晃的朝著斯舞和零速走了過去。
眾人心中十分疑惑與驚訝,都無人去攔。
不料澤斯居然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對著斯舞道:“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