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第四十一章 獄內犯罪(2 / 3)

“他不走咋地?陪著我們坐監?”

“你們希望自己被死死地監視著?他走了我再給你們來一段頌酒的讚歌!”

“還用你?老子在外邊一天兩次醉,早醉到晚,晚醉到早。”這句話讓在座的犯人直流口水。

“那算什麼?白癡也能做到。你知道酒的好處嗎?李白鬥酒詩百篇。”說完,他抑揚頓挫地背頌了一遍《將進酒》,當他背誦到“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的時候,作出出一副如醉如癡,飄飄欲仙的表情。

他這聲情並茂的演說,正中別人下懷。不敢主動挑起話頭的犯人,終於有了借口,七嘴八舌,把酗酒的刺激演繹地淋漓盡致,一個個神情恍惚,一個個陶醉於自我設計的幻景之中,不願醒來。一個下午的討論被《將進酒》帶到了另一個世界,夢終於是要醒的,醒來早的犯人撲捉到了立功的機會,於是,分監區在丁浩的名字下又重重記下了一筆。

丁浩對家的依賴超乎尋常,但是知道想家也是白想,跟本不去想,不感覺怎麼痛苦。一旦有人提起老婆孩子的時候,對家的留戀如一把利劍,深刺著他的心,失去自由的痛苦無休止地折磨著他的靈魂。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他敢於鋌而走險,敢於舍棄生命。

監獄違禁品之所以禁而不止,是因為違禁品自身有著巨大的誘惑,社會上很平常的事情,在監獄裏就是夢,為了夢想鋌而走險的人大有人在!他們自從回味了“酒醉”的甜頭之後,那抹不掉的誘惑,使他們開始研究如何才能有機會一品美酒的芳香。高價買酒?不行!和犯人接觸的人除了警察還是警察,這煙酒是監獄明令禁止的違禁品,警察們決不會為這蠅頭小利而葬送自己的前程;公開行賄?不行!這不是明目張膽的犯罪?當大家近乎絕望的時候,傳來了喜訊——同監號因為包庇犯罪的王申刑滿了,釋放在即!任何人看不出的機會,丁浩卻十分準確的把握住了。

對於罪犯而言,如果是十年徒刑,他一點也不想家,或者說他很少想家,因為想家很不現實。如果還有十天徒刑,那他必然十分想家,因為釋放在即,家裏什麼樣子?回家後日子怎麼過?回家後有什麼驚喜?怎樣把自己坐牢的損失彌補回來?等等,會翻來覆去思考,夜不能寐這個詞被即將釋放的犯人演繹得淋漓盡致。

丁浩看準機會,主動搭話,看準王申的軟肋,一招促效:“哥們,該自由了?外麵的世界多美好,考慮如何起步了嗎?現在是滄海橫流,大顯英雄本色的時候,你這次出去一定要大幹一場,憑你的本事,必定會有所斬獲!我老爸幫我老婆開了一個商店,生意很火,就憑咱們這患難之交,我寫封信或者帶個口信給老丁,他不會不幫你的,萬事開頭難,你隻要打開市場,今後的路是越走越寬!”

“我這人不是做買賣的料,太重情義,不會使奸心,隻能幫助別人,做生意不毒不奸、不陰不損、不拐不騙不缺德,哪裏會有暴利?”

“哎呀,坐監都把你坐傻了!你認為做生意都是缺德之人?你如果去見見老丁,必有收獲,最不濟也會幫你三千兩千,解你燃眉之急。”

“我怎麼見他?”

“讓你帶封信出去是給你添麻煩,這樣吧!把我家的地址你寫在你的通信錄上,警察查出來也不違法,到了北京之後你就說我讓你到家裏看看,我想他們了,你說的越肉麻,他們越喜歡,事情就越好辦。”

“哥們,咱們一起這麼久,我還真沒看出你這麼重義氣,平時隻覺得你大傻逼一個,隻會和監獄警察鬥氣,真是錯怪你了。以後我出去了,有啥困難多給我聯係,至少比你們在這裏活泛。”

“那倒不用!幫哥們解解饞足也!”

幾天後,他們在經常幹活的菜地裏,發現了滿滿一大雪碧瓶子的飲料,丁浩抓起髒兮兮的瓶子,心照不宣地遞給了班長黃新元,黃新元打開瓶蓋,聞也不聞,深深喝了一口,那表情比孫猴子偷飲瓊漿玉液還愜意;酒瓶子又傳了回來,丁浩一揚脖子,猛吞了一大口,雖沒品嚐出酒的芳香,一樣裝出一幅飄飄欲仙的樣子……,長期關押在監獄的犯人見了酒,比蒼蠅見了血還貪婪。

同監舍的犯人王文革見他們這樣的表情,滿臉疑惑地問道:“哥們喝的什麼?”

“水,昨天喝剩的。”黃新元不顧瓶子上沾滿的泥土,說著就把大雪碧瓶子揣進了懷裏。

“一瓶自來水,何至於如此珍貴?”王文革疑惑地看著班長說:“這鬼天氣,熱死了,哥們給我一口,渴死了!”

黃新元無奈,掏出瓶子遞給了他。

王文革剛打開瓶子,丁浩一看,覺得這樣下去,自己沒機會再喝了,一把奪過來,話也不說,運足勁深吸一口,連瓶子都捏扁了。黃新元心疼地看他一眼,嘴裏罵道:“你小子這麼貪,不仗義。”

王文革心裏已經知道瓶子裏是什麼了,不顧黃新元的阻攔,搶過瓶子,學著丁浩的樣子深深喝了一大口。

誰知道王文革平時神吹,一口酒下肚竟麵紅耳赤,頭暈眼花,現原形了!大家懼怕的事情發生了。

丁浩原以為自己考慮得很周密,做的天衣無縫,大家神不知鬼不覺的解解饞就滿足了,誰料想半路殺出個廢物,一口酒就醉倒地頭,成了一堆爛泥,連胃裏的黃水都吐出來了。

完了,全完了!班長把剩下的酒倒掉,想到的第一件事是訂立攻守同盟,自言自語道:“丁浩今天怎麼撿到這個惹事的瓶子?”

丁浩接著班長的話說:“我除草時發現的,大家都還認為是雪碧,誰知道是誰藏的,藏了多久了?”這時他和黃新元兩個人都懼怕起來,兩人麵麵相覷,不知所措。還是丁浩反應得快,拚命用沾滿泥土的手指往嗓子裏摳,“嘩,嘩!”兩個人對著嘔吐起來。

帶著犯人出工的老張隊長看到他們幾個人聚集在一起,感覺情況反常,快步趕來,見地下躺著一個犯人,第一感覺是出事了!馬上命令道:“集合,全體集合!”

出工的五十多名犯人從四麵八方朝老張隊長跑來,此時,王文革已經沒有力氣嘔吐了,躺在地上像死豬一般。

犯人集合起來了,點過名後,老張隊長見人員不少,質問道:“都是誰喝酒了!”其實根本不用問,丁浩和班長黃新元的狼狽相已經給出答案了。

兩個人自動站到隊列前邊。

“捆起來!”

老張隊長話音剛落,幾名年輕的民警衝了過來,丁浩見狀乖乖跪下來,伸出了雙手,不一會兒,他已被困成一個粽子。黃新元剛想申辯,老張隊長飛起一腳踹在他的腿窩處,黃新元馬趴在新翻過的菜地裏,老張隊長敏捷的躍起,騎在他的後背上,一把把他的腦袋按在泥土裏,丁浩看著酷似武鬆打虎,想笑又不敢笑,吭哧吭哧幾下,換來屁股上的幾腳,趕緊閉嘴。眨眼功夫一根細繩把黃新元也結結實實捆了起來。這個動作連已經被捆起來的丁浩也感到吃驚,乖乖!五十多的人了還有這身手!事後他才知道老張隊長曾經是刑警隊的副隊長,也算久經沙場的人,心裏更增幾分懼怕。

分監區五十多名犯人剛到菜地還沒有一刻鍾,因為發生了重大違紀事件,不得不提前收工了。丁浩、黃新元被捆得像粽子一樣坐在手扶拖拉機上,王文革醉的像死豬一樣,躺在手扶拖拉機上,昔日十分顛簸的手扶拖拉機,丁浩一點也沒感到難受,一路上誠惶誠恐,看著其他犯人幸災樂禍的表情,心裏非常窩火——要是自己不喝這一口,今天,自己不和他們大多數一樣可以享受批判別人的快樂了嗎?想著別人談論他們時的快樂,不免又痛恨起自己長了一個烏鴉嘴。當初,若不是當著全班犯人的麵背誦一篇《將進酒》,激起全班犯人饞酒的欲望,若不是自己多說了那些不利於自己的廢話,自己完全可以用“誤喝”來掩飾。越想越覺得自己窩囊,什麼事情都是自己吃虧了才醒悟,搶著喝的那點酒早已化作冷汗隨風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