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的列車滾滾向前,不覺已是一九九二年了。因毛巾廠出現了轉機,廠裏通過大哥讓我回毛巾十四廠上班,又得去遠在千裏之外的上海了。臨出門時,老媽要我定個未婚妻再走,迫於無奈,我托琮秀(我鄰居)為我介紹了一個女孩。女孩叫袁芳,單眼皮,瓜子臉,瘦弱有餘、豐滿不足。初次見麵,擦不出火花,對她沒啥感覺。為滿足老母親的心願,我隻好先答應下來,母命難違啊!雙方見過之後,我還給了對方一點見麵禮,一床毛毯,一對枕巾。袁芳很開心,我卻高興不起來,畢竟不是自己中意的人。互相進了家門,這事算初步定下了。最高興的要數老媽和老爸。特別是老媽,因為她不用再擔心我的婚事了。可是,當我離開家的時候,老媽還是老淚縱橫,泣不成聲,老爸的眼淚也溢滿眼眶。我知道,在他們心裏,我永遠是個長不大的孩子。隨著他們一天天老去;隨著二姐遠嫁黃水;加上不爭氣的哥哥既不能掙錢,又沒有成家立業,他們雖已年近古稀(爸媽同年68歲),身邊卻連個孫子都沒有,跟他們年紀相仿的,哪家不是兒孫滿堂?我忽然感到深深的愧疚,因為連這點最普通最簡單的天倫之樂我都不能給予他們。我強忍淚水,向二老深深鞠了一躬,轉身離去。我不敢再看他們,任憑淚水狂流。“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再回毛巾廠,一切都那麼熟悉而又親切。對我特關照的遊阿姨,還是那麼熱情;和我幹一道工序的黎胖哥,依然和藹可親;車間主任更是對我關愛有加;小安徽和小江蘇們也回來了。而此時的大哥已幹起了回收紙張、廢舊物品的行當。那些日子,除了上班以外,有時間就去幫大哥推車。大哥也真不容易,那時他已有三個孩子。一家人在南陳更98號租了間房子。大侄兒小華和小侄兒玉林都在楊宅路小學上學,小女兒雲霞剛一歲左右。嫂子在家帶孩子,一個人掙錢養活幾口人。那段時間,幾個外侄也去了上海,嫂子的內侄兒、內侄女也紛紛到來,盡管都各有工作,但沒事幹時就跑他家,無形中又給他增添了很大的負擔。
大哥就像一頭老黃牛,不知疲倦的工作。每天一大早,他就騎著三輪車,到幾十裏外的菜市場(因為每個市場都有不同的人收購),到中午菜販們及市場裏的攤主們都收攤了,他才挨家挨戶去收,收好了打包再上車。等收完時已是下午兩三點鍾,少則千斤左右,多則兩三千斤。他硬是靠蠻力拉到幾十裏外的收購站,賣完方才回家。由於長期要回頭看車上的東西,他的頸項都微微的向左偏了。回家了,還得自己做飯,嫂子也真會享受,全然沒有擔心大哥的身體健康。盡管很累,但他還是很開心,因為兩個兒子在班級都是最優秀的,每次開家長會,一些地道的上海人還向他討教家教方麵的事。每當此時,他總是憨厚的笑笑,說孩子成績好完全靠孩子自覺,自己工作都忙不過來哪有時間管孩子,上海人將信將疑。不過話又說回來,孩子們有一些地方不明白,總還是他給講解,當然有時間我也幫他們看看作業。加上有個女兒當開心果,大哥倒也苦中作樂,自覺老天還是很偏愛他的。
由於袁芳到我家走了幾次後,老媽對她有了看法,覺得這女孩不靠譜,背著我家還另外相親,本來自由戀愛,應該允許人家選擇的,可在她老人家看來,這是感情不專。於是她又在家給我另作安排了。原來,和群幾次相親未果後,老媽叫家玉(譚平他媽)及女兒淑芳從中撮合,淑芳跟合群很要好,又知道我們曾玩得很好。所以這事一說就成,和群滿口同意。可世事難料,當一切說好後,我表哥方明也給我介紹了一個,他叫付群,人算不上漂亮,但一看就是個能幹人,老媽覺得這女孩比較高傲,不太滿意,可老爸覺著她挺不錯的,於是,他們就讓我自己回來再做決斷。因付家催得急,所以老爸給我發了個電報(當時通訊還不發達),讓我回家相親。我於是請假回家,因為這是一輩子的大事,耽誤不得。
回到家裏,按我對和群的承諾,隻好先去跟付群相親。我們到表哥家時,付群已等在那裏了,我一看,她留著齊耳短發,身穿一件紅色的毛衣,銀盤似的俏臉在紅衣服的襯托下分外好看,給人一種清新舒服的感覺。我亮出了我相親的三個條件:一、我不會幹農活;二、我沒錢,要彩禮沒有;三、我家有兩間瓦房,新的一間歸哥,跟我隻能住舊房。她雖不太高興,但口裏還是說,不會幹活可以學,沒錢可以掙,房子不管新舊隻要有住就好,雙方一拍即合。由於時間緊迫,約好她和家人一起到我家做客。就在她們來我家的早上,袁芳居然跑到我家,千方百計要和我合好,她甚至說有些事她做的確實不對,有些話說得沒根據。我知道,她心裏有我,可事已至此,我們之間實在無法挽回了。我隻回複她一句話,你跟我媽說我在外日嫖夜賭,這樣的人不值得你愛,你還是另選高明吧。她反複解釋那說的隻是氣話,可我實在無話可說,隻好勸她回去了。她剛走半小時不到,付群及家裏人來了,我長籲了一口氣。在付群及家人基本滿意後,她家又要求我馬上帶她出門,我隻好答應了。可這事卻深深地傷了和群的心,我隻能有愧於她了,這種愧疚也必將伴隨我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