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茫茫的冰雪充斥了整個世界。目之所及再無其他。卻沒有絲毫寒冷的感覺。
鵝毛大雪下得極密,迷糊了視線。
荼靡伸手想撥開一些,手剛伸出,視線中便突然出現一抹頎長的身影,絲毫不突兀,似乎原本就是在那兒的,似乎她就是在等他,或者他在等她。
雪花打著轉兒飄開,那人的輪廓漸漸清晰。麵容也露出些許,熟悉卻又陌生的模樣,似乎是第一次見,又似乎已看了千萬遍,想了千萬遍。
雪花似乎都有意避開他們,那人的麵容越來越清晰,待要看清時,四周卻突然一暗,接著是強烈而真實的失重感。
荼靡驚醒。
“唉……又做那個夢了……十月初五……是小雪啊,又是我生辰,可真準……”荼靡嘀咕幾句,在被窩裏磨蹭了幾下,起來快速地穿上衣服,裹著被子縮了一會兒,才驅走寒意。
“今年可真冷……”荼靡往手心嗬了口熱氣,搓著手推開窗戶,冷風夾著細小的雪花吹進來,荼靡打了個哆嗦,眼睛卻開始發亮。
“哈哈,下雪了!”荼靡高興不已,雖然年年都能看到,但是畢竟小孩兒心性,見窗外已是一片銀裝素裹,當然忍不住,取了披風就推門跑了出去。
小小的雪花被風卷著落進荼靡脖子裏,化成小小的一灘水漬,荼靡縮縮脖子,一邊跑一邊係上披風:“蘭修姐姐!下雪了!蘭修姐姐!”
“不是每年這個時候都會下麼,怎麼還那麼高興。”聽到動靜的蘭修從廚房走了出來,看著荼靡,無奈地搖頭:“先來洗漱吧,先吃些點心再玩兒。”
“好!”荼靡高興地應了,跑去用鹽水漱了口,打了水洗臉,外麵到底冷,不敢直接出去,拿幹巾子捂了一會兒,等臉上幹透了才跑去了廚房。
“八月存的桂花,用糖水醃了放到現在,做成糕餅也不知道味道變了沒,你嚐嚐,若是不好灶裏還有餅子。”蘭修端出一小碟子桂花糕來,遞給荼靡。
“嘻嘻,你做的肯定好吃。”荼靡討好地笑笑,接過盤子。
“你呀,就會使嘴皮子。”蘭修嗔道,走到桌邊整理東西。荼靡吐吐舌頭,也不拿筷子,直接伸手就要去拿,蘭修看見,眼睛一瞪,伸手把荼靡的手拍掉:“沒規矩,手邊上不就有筷子嗎,多大的人了,成什麼樣子!”
荼靡撇撇嘴:“已經淨過手了,以前不一直這樣麼……”
蘭修更生氣了:“以前是以前!今天是你十五歲的生辰,你已經及笈了,已經是大姑娘了,我可不能再像以前這麼慣著你!”
“及笈?這麼快嗎?對哦……”荼靡一副才想起來的樣子,把蘭修氣個半死。這時,蘭修一愣,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拉著荼靡往門外走,荼靡手裏還端著糕點,任她拉著走,不時低頭咬一塊桂花糕,蘭修也全當沒看見。
到了蘭修屋裏,荼靡被按在梳妝台前,黃澄澄的銅鏡照出了荼靡嘴角的糕餅屑,荼靡舌頭一卷舔個幹淨,吃得好不歡快。
荼靡是孤女,記事起便是和蘭修一起生活,蘭修說她是北逃的難民之女,被遺棄在路邊,她下山采購時看見,貓兒般大,已奄奄一息,抱回來用羊乳和米湯喂了三四天,倒也養活了。
兩人自此長居深山。除了每月到山下的小鎮采購,幾乎與世隔絕。沒什麼外人,兩人自然也隨意些,荼靡及笈之前很少打理頭發,都是隨意用篦子篦幾下拿絲帶紮了。
蘭修彎腰從梳妝台下拿出一個被厚厚的布包裹著的東西,布很幹淨,顯然經常被更換洗滌。荼靡抬頭好奇地看著蘭修:“蘭修姐姐,這是什麼?”
“女兒家的物件。”蘭修說著,小心翼翼地把布揭開,露出裏麵精致的木匣子。打開,拿出一把篦子,蘭修解開荼靡綁頭發的絲帶,仔細地梳理。
待頭發全部梳順了,蘭修把頭發分出一半來,分成幾股,手指靈巧地上下翻飛,隻一會兒,便挽出一個簡單的發髻來。
“及笈了,要曉得自己梳妝。你自幼有過目不忘的能力,我梳一遍,你想來也記得了,以後,便不能再披頭散發的了。沒外人也不行。”
“哦……”荼靡看著銅鏡裏的自己,晃晃腦袋,梳著發髻好不自在。
“你的生辰是我見著你的日子,荼靡花卻開在春末,知道為什麼你叫荼靡嗎?”蘭修語調輕緩,盯著銅鏡中荼靡的臉,像是在看荼靡,卻又像是透過銅鏡在看著什麼遙遠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