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梅雖然二十六歲,但看上去不比香荷大多少,相貌也確實比津蘭、津菊還俊俏,有香荷的模樣和身段,隻是沒有香荷長的白。津梅的男人張寶來長得還算英俊,有些瘦高,說話挺快,自己介紹是牡丹江生人,一直從事山貨生意,常到包括龍鳳在內的各山區收購各種山貨,與米家結親也是先通過收山貨認識的。
聽說寶來是在牡丹江長大的,子昂便向他打聽自己的姨母。寶來聽後搖頭道:“不認識。要是知道你姨夫叫啥興許還能找,可你隻知道他姓王,那真沒法兒找。姓王的人家太多了,光旗人姓王的就不少,平常你也看不出誰是旗人誰是漢人。”子昂對找到姨母的家已近乎絕望。接著他又向他打聽牡丹江的事,問道:“日本人修飛機場了嗎?”寶來說:“修呢,在海浪那頭,聽說還成立了航空株式會社。”子昂問:“航空株式會社是幹啥的?”寶來說:“管飛機場的。”隨後,寶來又遺憾道:“牡丹江原來有個飛機場,是國軍修的,在新立屯兒那塊兒。當時有三架飛機,可大前年國軍和老毛子打仗都給炸了。老毛子也有飛機,比咱還多呢,結果人家飛機一來,把這邊的機場、飛機就都給報銷了。”子昂也遺憾道:“要能留下來就好了,和日本人打也能用上,牡丹江也不會這麼快就讓日本人給占了。”寶來說:“這也很難說,日本人還沒進牡丹江呢,東北軍就都跑到關裏那邊了,有飛機還能咋的?不也得飛到關裏去?”子昂點頭:“也是。”接著又問:“救國軍和自衛軍回過牡丹江嗎?”寶來說:“沒見到,聽說他們在穆棱那片兒。現在他們不叫救國軍和自衛軍了,看傳單上寫的,又叫聯合抗日軍了。頭陣兒還有夥兒抗日軍,在小東溝和營基屯那片兒鬧得挺凶,打死不少日本人。他們連地主家也打,聽說地主家的槍都讓他們給收去了。”子昂隻是點頭應,他現在不想去找隊伍了,心想聯合抗日也就是王德林和劉萬奎聯到一起了,聯合起來也沒吧日本人趕出牡丹江,去打地主算什麼能耐?咋說那也是中國人。
嘮了一陣,寶來帶著孩子去逛市場了,子昂則又推車又地了。沒走多遠,他見村妮領著玉蓮正朝這邊走。玉蓮高興地跑過來,直接上了車。
津梅一家也是在這住了一宿,第二天又吃了午飯才離去。子昂不再去想米家團聚的事,故意躲避地忙著收剩下的玉米和玉米桔。好在過後香荷有了些變化,每次他中午回來送玉米都能看到她在院內,不是坐在門前繡花兒,就是在喂狗。大黃狗很聽她的話,隻要她對大黃狗說“來”,大黃狗便搖著尾巴到她跟前,撒嬌地側身倒在她腳下,伸著頭望她,見她遞過吃的再爬起,吃完東西再倒下。她要說“去”,大黃狗便戀戀不舍地爬起,幾步一回頭地回到窩前,依然望著她。子昂每次見到香荷,她都能對他一笑,如見他要出去趕活兒,就說“慢點兒幹”,見他從外麵回來了,就說“回來了”,幾乎聽不到第三句話。
他看出津梅對他比津蘭對他還熱情,想必她和香荷說了什麼,香荷才頻繁與他見麵。難道他們有了什麼折中的法子了?他內心激動,白天去地裏帶上筆盒紙,精心地為香荷設計繡花圖案,晚間睡不著就將設計好的圖案畫出定稿。第三日,他見香荷又自己在院內,忙將幾張繡花圖案交給她說:“你喜歡繡花兒,這是我給你畫的,不知你喜歡不。”
她欣喜地看著圖案,除了荷花和風景,還有龍鳳呈祥,鴛鴦戲水。當她看到鴛鴦戲水時,竟抬眼看他一眼,目光溫柔的,忙又做一萬福禮道:“謝謝。”便含羞地轉身進屋了。他已感到她對他有好感,心裏尤其快慰和敞亮。
地裏的莊稼都收完了,連玉米杆都被子昂拉回來當柴用。接下來,他又在院內忙著搓玉米、脫豆粒兒。米秋成和格格夫人也輪著和他一起幹。讓他更開心的是,隻要格格夫人幹,香荷也跟著幹。見她白嫩秀氣的手兒在撮玉米粒,他的心在疼。終於老兩口不在跟前的一會兒,他忙對她說:“你歇著吧,別傷著手。”她也終於敢看他一眼,微笑道:“沒事兒的。”見格格夫人又從屋出來,兩人就又都低頭各幹各的了。
從打子昂開始收莊稼,格格夫人對子昂更關心許多,每天晚飯盡量做點好吃的,也不外是菜裏的肉多了些。將飯菜送進他屋時,外表看著菜碗裏麵都是燉豆角,可下麵藏的都是肉。他很感動,吃完後自己把碗筷送回西屋灶房刷洗了。
最後收拾地裏時,他要將所有的玉米杆都碼成垛,留著冬天當柴燒。明明需要一天半幹完的活,他貪黑一天就都幹完了。格格夫人便將飯菜又熱了一遍給他送過去,等他吃完已經是平日該睡覺的時候了。他依然把空碗筷送到西屋灶房刷洗,可一進灶房,就見香荷正借著鍋台的油燈在灶前洗腳,頓時被她那雙潔白如玉、秀美如花的腳吸引住了,暗想就是文靜和婉嬌的秀美的腳也不及她這雙腳迷人,恨不能上前捧在手裏。
香荷被他突然進來嚇一跳,本已洗完的腳又慌忙落入水盆內,將水濺了出來,就像當年穆嵐老師在他麵前洗腳時受驚的樣子。他忙解釋道:“我來送碗。”說著將碗筷放到鍋台上,象犯了大錯似的逃出去,可他滿腦子都是香荷那雙如花般的玉足了,心想今生要娶不到香荷實在太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