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傾城,初寒未褪,即使清晨都還蒙著一層細細的薄霧,寒氣讓整個傾城還罩在一片寧靜裏,近郊處傳來狗吠聲,在一片寂靜裏拉得很長。
街道中心,人煙還很稀少,細碎的腳步聲匆匆而過,賣饅頭早點的已開始吆喝起來,嗓音渾厚響亮,穿巷而過。
即使這般,城南雲家一大早卻已忙碌起來。
今日正值雲家老爺雲世德五十大壽,天才麻麻亮,十幾個下人已忙前忙後準備著雲老爺的生辰,市場上運貨的,打掃的,備菜的,丫鬟們竊竊的交談聲,管事的訓斥聲,遠遠的便有鞭炮聲,劈裏啪啦,在清晨的一片冷清裏顯得分外熱鬧和喜慶。
雲家雲世德白手起家,十幾年辛苦才換得今日在藥材市場的一席之地,談不上大門大戶的翻雲覆雨手,在傾城卻也算吃得開,各行各業還是要給雲老爺子幾分顏麵,尤其今日五十大壽,宴請的基本都是傾城有頭有臉的人物,市長,各局局長,各商行會長齊聚一堂,這宴請工作自然馬虎不得。
雲家大門口已有下人早早的展開了大約二十米長的紅地毯,一直延伸到街道口,門口兩座石獅愈顯大氣穩重,秋管家在門口正細聲交代著下人們的接待工作,幾個傭人身穿青色中山長衫,低著頭站在門口,負責開車門和引領客人入座。
“小姐,都什麼時候了您怎麼還不起來啊?”落英的聲音乍起,“好小姐,今天是老爺五十大壽,您怎麼都不能出差錯啊!”落英正值花樣年華,梳著兩隻細長的辮子,一雙眼睛撲閃撲閃的,靈氣非凡,一進門見雲溪喬還沒起床,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也不避諱,伸手便要去掀被子。
雲溪喬往被窩深處一鑽,避開了她的手,嘴裏打著哈欠,一副睡眼朦朧的樣子。其實她在鞭炮炸響的時候便已醒了,隻是懶懶的不想動,她望了望窗外,朝陽已起,有陽光破窗而入,照得人愈發懶散,唯有前院那吵吵嚷嚷的聲音亂了這景致。
落英已開始收拾她的睡房,桌上散落著一些過期報紙和現代文學,梳妝台上的化妝品也很零散。落英隻得一一收好,隨手翻了翻桌上的書,盡是她不懂的,心裏想著別家小姐都是看什麼詩詞,隻有自家小姐盡看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雲溪喬隻得起床,她身穿一款長袍白色睡裙,隻露出一截細白的腳踝,赤腳踩在地板上便準備去拿衣服,落英回頭見此,立馬走上去蹲下將拖鞋放到她麵前,又開始嘮叨:“小姐,這天氣冷著呢,怎麼又不穿鞋子?”
“落英,你跟孫婆婆是什麼關係啊?”溪喬穿上拖鞋,似淡淡的問一句。
“啊?小姐你說什麼?”落英不及思考,“她一天到晚囉嗦得要死,跟我能有什麼關係。”
“我以為你是她親戚呢。”雲溪喬忍了笑意,“要不怎麼一樣囉嗦?”
“小姐……”落英這才反應過來,知自己又被小姐套入圈子裏,隻跺了跺腳,臉頰變得緋紅,半天卻又擠不出一個詞,“小姐,你又欺負我!”
“好了,快去給我端早餐吧,別耽誤父親的生辰,今天還有好多事要做呢。”
“是,小姐。”落英的嘴巴翹得老高,不情不願的轉身去廚房端早餐,在門口又回過頭說了句“小姐,今天不能穿得太樸素。”說完,似怕又被責備囉嗦,關上門一轉眼便沒影了。
雲溪喬無奈的笑了笑,轉身打開衣櫃,一排衣服由深及淺的排列,都是時下比較流行的款式,她拿出一件紅色呢束身大衣到鏡子前在身上比了比,好看是好看,卻又覺得太過亮眼,她又看向衣櫃,眼光停留在那件青色錦繡旗袍上。
“穿紅色的吧,適合你的膚色。”後背有一個低沉的男音響起,帶著初春特有的薄薄涼意。
雲溪喬大駭,拿著呢大衣的手驟然縮緊,房間裏什麼時候多了一個人她居然完全不知道。從鏡子裏麵看去,後背的男人大約一米八左右,穿著一件墨色馬褂,外麵一件深褐色風衣,戴著一頂灰色帽子壓住額頭,讓人看不清他的麵容,隻依稀能看見他眉宇間柔和的笑意,看不出惡意,他舉止隨和,好似自己就是這房間的主人。
“是嗎?我倒覺得那件素淨的更適合我,要不你幫我看看?”雲溪喬微微一笑,眼神清亮,不見一絲驚慌,仿佛在招待自己的老朋友般隨意。
洛揚楚銘卻一驚,這種情況居然有女子能這般冷靜,他有些戲謔的帶著讚賞的看了看她,隻見她皮膚白皙,眼波流轉,眉眼如黛,正微笑的看著他,那一顰一笑美得如玉石的光芒,不驚人卻讓人有些移不開眼睛。
“傾城好風水,能養得如此美人。”洛揚楚銘上前一步,在靠近她耳邊的地方輕聲說道,帶著一絲蠱惑的低沉。他手扶住她的胳膊,又緩緩下移,那一刻,雲溪喬聽見自己胸腔裏咚咚咚的心跳聲,仿佛有什麼要跳出喉嚨,卻又得強壓住,任憑他步步遊走,直到他已握住自己的手,雲溪喬警覺自己手已冰涼。
“哪有女人家喜歡這樣鋒利的玩意兒?”楚銘笑出聲來,他動作輕柔的奪過雲溪喬手中拽著的簪子,那鋒利的一頭分明已對著他,泛著冰冷的寒光,“看來還是隻帶爪子的野貓。”
雲溪喬刹那臉色一白,男人的氣息撲麵而來,是好聞的薄荷香氣,卻帶著致命的蠱惑。她隻是看著他的厲眼,在這樣精明的男人麵前,居然什麼都說不出來,有細微的呼吸聲也怕驚了這詭異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