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季平子行東野,還,未至,丙申,卒於房。陽虎將以與璠斂,仲梁懷弗與,曰:“改步改玉。”陽虎欲逐之,告公山不狃。不狃曰:“彼為君也,子何怨焉?”既葬,桓子行東野,及費。子泄為費宰,逆勞於郊,桓子敬之。勞仲梁懷,仲梁懷弗敬。子泄怒,謂陽虎:“子行之乎?”申包胥以秦師至,秦子蒲、子虎帥車五百乘以救楚。子蒲曰:“吾未知吳道。”使楚人先與吳人戰,而自稷會之,大敗夫??王於沂。吳人獲薳射於柏舉,其子帥奔徒以従子西,敗吳師於軍祥。秋七月,子期、子蒲滅唐。
九月,夫??王歸,自立也。以與王戰而敗,奔楚,為堂溪氏。吳師敗楚師於雍澨,秦師又敗吳師。吳師居麇,子期將焚之,子西曰:“父兄親暴骨焉,不能收,又焚之,不可。”子期曰:“國亡矣!死者若有知也,可以歆舊祀,豈憚焚之?”焚之,而又戰,吳師敗。又戰於公婿之溪,吳師大敗,吳子乃歸。囚闉輿罷,闉輿罷請先,遂逃歸。葉公諸梁之弟後臧従其母於吳,不待而歸。葉公終不正視。
乙亥,陽虎囚季桓子及公父文伯,而逐仲梁懷。冬十月丁亥,殺公何藐。己醜,盟桓子於稷門之內。庚寅,大詛,逐公父歜及秦遄,皆奔齊。
楚子入於郢。初,鬥辛聞吳人之爭宮也,曰:“吾聞之:‘不讓則不和,不和不可以遠征。’吳爭於楚,必有亂。有亂則必歸,焉能定楚?”王之奔隨也,將涉於成臼,藍尹亹涉其帑,不與王舟。及寧,王欲殺之。子西曰:“子常唯思舊怨以敗,君何效焉?”王曰:“善。使複其所,吾以誌前惡。”王賞鬥辛、王孫由於、王孫圉、鍾建、鬥巢、申包胥、王孫賈、宋木、鬥懷。子西曰:“請舍懷也。”王曰:“大德滅小怨,道也。”申包胥曰:“吾為君也,非為身也。君既定矣,又何求?且吾尤子旗,其又為諸?”遂逃賞。王將嫁季羋,季羋辭曰:“所以為女子,遠丈夫也。鍾建負我矣。”以妻鍾建,以為樂尹。
王之在隨也,子西為王輿服以保路,國於脾泄。聞王所在,而後従王。王使由於城麇,複命,子西問高厚焉,弗知。子西曰:“不能,如辭。城不知高厚,小大何知?”對曰:“固辭不能,子使餘也。人各有能有不能。王遇盜於雲中,餘受其戈,其所猶在。”袒而示之背,曰:“此餘所能也。脾泄之事,餘亦弗能也。”晉士鞅圍鮮虞,報觀虎之役也。
定公六年
【經】六年春王正月癸亥,鄭遊速帥師滅許,以許男斯歸。
二月,公侵鄭。公至自侵鄭。夏,季孫斯、仲孫何忌如晉。秋,晉人執宋行人樂祁犁。冬,城中城。季孫斯、仲孫忌帥師圍鄆。
【傳】六年春,鄭滅許,因楚敗也。
二月,公侵鄭,取匡,為晉討鄭之伐胥靡也。往不假道於衛;及還,陽虎使季、孟自南門入,出自東門,舍於豚澤。衛侯怒,使彌子瑕追之。公叔文子老矣,輦而如公,曰:“尤人而效之,非禮也。昭公之難,君將以文之舒鼎,成之昭兆,定之鞶鑒,苟可以納之,擇用一焉。公子與二三臣之子,諸侯苟憂之,將以為之質。此群臣之所聞也。今將以小忿蒙舊德,無乃不可乎!大姒之子,唯周公、康叔為相睦也。而效小人以棄之,不亦誣乎!天將多陽虎之罪以斃之,君姑待之,若何?”乃止。
夏,季桓子如晉,獻鄭俘也。陽虎強使孟懿子往報夫人之幣。晉人兼享之。孟孫立於房外,謂範獻子曰:“陽虎若不能居魯,而息肩於晉,所不以為中軍司馬者,有如先君!”獻子曰:“寡君有官,將使其人。鞅何知焉?”獻子謂簡子曰:“魯人患陽虎矣,孟孫知其釁,以為必適晉,故強為之請,以取入焉。”四月己醜,吳大子終累敗楚舟師,獲潘子臣、小惟子及大夫七人。楚國大惕,懼亡。子期又以陵師敗於繁揚。令尹子西喜曰:“乃今可為矣。”於是乎遷郢於郤,而改紀其政,以定楚國。
周儋翩率王子朝之徒,因鄭人將以作亂於周。鄭於是乎伐馮、滑、胥靡、負黍、狐人、闕外。六月,晉閻沒戍周,且城胥靡。
秋八月,宋樂祁言於景公曰:“諸侯唯我事晉,今使不往,晉其憾矣。”樂祁告其宰陳寅。陳寅曰:“必使子往。”他日,公謂樂祁曰:“唯寡人說子之言,子必往。”陳寅曰:“子立後而行,吾室亦不亡,唯君亦以我為知難而行也。”見溷而行。
趙簡子逆,而飲之酒於綿上,獻楊楯六十於簡子。陳寅曰:“昔吾主範氏,今子主趙氏,又有納焉。以楊楯賈禍,弗可為也已。然子死晉國,子孫必得誌於宋。”範獻子言於晉侯曰:“以君命越疆而使,未致使而私飲酒,不敬二君,不可不討也。
“乃執樂祁。
陽虎又盟公及三桓於周社,盟國人於亳社,詛於五父之衢。
冬,十二月,天王處於姑蕕,辟儋翩之亂也。
定公七年
【經】七年春王正月。夏四月。秋,齊侯、鄭伯盟於鹹。
齊人執衛行人北宮結以侵衛。齊侯、衛侯盟於沙。大雩。齊國夏帥師伐我西鄙。九月,大雩。冬十月。
【傳】七年春二月,周儋翩入於儀栗以叛。
齊人歸鄆、陽關,陽虎居之以為政。
夏四月,單武公、劉桓公敗尹氏於窮穀。
秋,齊侯、鄭伯盟於鹹,征會於衛。衛侯欲叛晉,諸大夫不可。使北宮結如齊,而私於齊侯曰:“執結以侵我。”齊侯従之,乃盟於瑣。
齊國夏伐我。陽虎禦季桓子,公斂處父禦孟懿子,將宵軍齊師。齊師聞之,墮,伏而待之。處父曰:“虎不圖禍,而必死。”苫夷曰:“虎陷二子於難,不待有司,餘必殺女。”虎懼,乃還,不敗。
冬十一月戊午,單子、劉子逆王於慶氏。晉籍秦送王。己巳,王入於王城,館於公族黨氏,而後朝於莊宮。
定公八年
【經】八年春王正月,公侵齊。公至自侵齊。二月,公侵齊。三月,公至自侵齊。曹伯露卒。夏,齊國夏帥師伐我西鄙。
公會晉師於瓦。公至自瓦。秋七月戊辰,陳侯柳卒。晉士鞅帥師侵鄭,遂侵衛。葬曹靖公。九月,葬陳懷公。季孫斯、仲孫何忌帥師侵衛。冬,衛侯、鄭伯盟於曲濮。従祀先公。盜竊寶玉、大弓。
【傳】八年春,王正月,公侵齊,門於陽州。士皆坐列,曰:“顏高之弓六鈞。”皆取而傳觀之。陽州人出,顏高奪人弱弓,籍丘子鋤擊之,與一人俱斃。偃,且射子鋤,中頰,殪。
顏息射人中眉,退曰:“我無勇,吾誌其目也。”師退,冉猛偽傷足而先。其兄會乃呼曰:“猛也殿!”二月己醜,單子伐穀城,劉子伐儀栗。辛卯,單子伐簡城,劉子伐盂,以定王室。
趙鞅言於晉侯曰:“諸侯唯宋事晉,好逆其使,猶懼不至。
今又執之,是絕諸侯也。”將歸樂祁。士鞅曰:“三年止之,無故而歸之,宋必,叛晉。“獻子私謂子梁曰:“寡君懼不得事宋君,是以止子。子姑使溷代子。”子梁以告陳寅,陳寅曰:“宋將叛晉是棄溷也,不如侍之。”樂祁歸,卒於大行。士鞅曰:“宋必叛,不如止其屍以求成焉。”乃止諸州。
公侵齊,攻廩丘之郛。主人焚衝,或濡馬褐以救之,遂毀之。主人出,師奔。陽虎偽不見冉猛者,曰:“猛在此,必敗。
“猛逐之,顧而無繼,偽顛。虎曰:“盡客氣也。”苫越生子,將待事而名之。陽州之役獲焉,名之曰陽州。
夏,齊國夏、高張伐我西鄙。晉士鞅、趙鞅、荀寅救我。
公會晉師於瓦。範獻子執羔,趙簡子、中行文子皆執雁。魯於是始尚羔。
晉師將盟衛侯於鄟澤。趙簡子曰:“群臣誰敢盟衛君者?“涉佗、成何曰:“我能盟之。”衛人請執牛耳。成何曰:“衛,吾溫、原也,焉得視諸侯?”將歃,涉佗捘衛侯之手,及捥。衛侯怒,王孫賈趨進,曰:“盟以信禮也。有如衛君,其敢不唯禮是事,而受此盟也。”衛侯欲叛晉,而患諸大夫。王孫賈使次於郊,大夫問故。
公以晉詬語之,且曰:“寡人辱社稷,其改卜嗣,寡人従焉。
“大夫曰:“是衛之禍,豈君之過也?”公曰:“又有患焉。
謂寡人‘必以而子與大夫之子為質。’”大夫曰:“苟有益也,公子則往。群臣之子,敢不皆負羈絏以従?”將行。王孫賈曰:“苟衛國有難,工商未嚐不為患,使皆行而後可。”公以告大夫,乃皆將行之。行有日,公朝國人,使賈問焉,曰:“若衛叛晉,晉五伐我,病何如矣?”皆曰:“五伐我,猶可以能戰。”賈曰:“然則如叛之,病而後質焉,何遲之有?”乃叛晉。晉人請改盟,弗許。
秋,晉士鞅會成桓公,侵鄭,圍蟲牢,報伊闕也。遂侵衛。
九月,師侵衛,晉故也。
季寤、公鋤極、公山不狃皆不得誌於季氏,叔孫輒無寵於叔孫氏,叔仲誌不得誌於魯。故五人因陽虎。陽虎欲去三桓,以季寤更季氏,以叔孫輒更叔孫氏,己更孟氏。冬十月,順祀先公而祈焉。辛卯,禘於僖公。壬辰,將享季氏於蒲圃而殺之,戒都車曰:“癸巳至。”成宰公斂處父告孟孫,曰:“季氏戒都車,何故?”孟孫曰:“吾弗聞。”處父曰:“然則亂也,必及於子,先備諸?”與孟孫以壬辰為期。
陽虎前驅,林楚禦桓子,虞人以鈹盾夾之,陽越殿,將如蒲圃。桓子咋謂林楚曰:“而先皆季氏之良也,爾以是繼之。
“對曰:“臣聞命後。陽虎為政,魯國服焉。違之,征死。死無益於主。”桓子曰:“何後之有?而能以我適孟氏乎?”對曰:“不敢愛死,懼不免主。”桓子曰:“往也。”孟氏選圉人之壯者三百人,以為公期築室於門外。林楚怒馬及衢而騁,陽越射之,不中,築者闔門。有自門間射陽越,殺之。陽虎劫公與武叔,以伐孟氏。公斂處父帥成人,自上東門入,與陽氏戰於南門之內,弗勝。又戰於棘下,陽氏敗。陽虎說甲如公宮,取寶玉、大弓以出,舍於五父之衢,寢而為食。其徒曰:“追其將至。”虎曰:“魯人聞餘出,喜於征死,何暇追餘?”従者曰:”嘻!速駕!公斂陽在。”公斂陽請追之,孟孫弗許。
陽欲殺桓子,孟孫懼而歸之。子言辨舍爵於季氏之廟而出。陽虎入於歡、陽關以叛。
鄭駟歂嗣子大叔為政。
定公九年
【經】九年春王正月。夏四月戊申,鄭伯蠆卒。得寶玉、大弓。六月,葬鄭獻公。秋,齊侯、衛侯次於五氏。秦伯卒。
冬,葬秦哀公。
【傳】九年春,宋公使樂大心盟於晉,且逆樂祁之屍。辭,偽有疾。乃使向巢如晉盟,且逆子梁之屍。子明謂桐門右師出,曰:“吾猶衰絰,而子擊鍾,何也?”右師曰:“喪不在此故也。”既而告人曰:“己衰絰而生子,餘何故舍鍾?”子明聞之,怒,言於公曰:“右師將不利戴氏,不肯適晉,將作亂也。
不然無疾。”乃逐桐門右師。
鄭駟歂殺鄧析,而用其《竹刑》。君子謂子然:“於是不忠。苟有可以加於國家者,棄其邪可也。《靜女》之三章,取彤管焉。《竿旄》‘何以告之’,取其忠也。故用其道,不棄其人。《詩》雲:‘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思其人猶愛其樹,況用其道而不恤其人乎?子然無以勸能矣。”夏,陽虎歸寶玉、大弓。書曰“得”,器用也。凡獲器用曰得,得用焉曰獲。
六月,伐陽關。陽虎使焚萊門。師驚,犯之而出,奔齊,請師以伐魯,曰:“三加必取之。”齊侯將許之。鮑文子諫曰:“臣嚐為隸於施氏矣,魯未可取也。上下猶和,眾庶猶睦,能事大國,而無天災,若之何取之?陽虎欲勤齊師也,齊師罷,大臣必多死亡,己於是乎奮其詐謀。夫陽虎有寵於季氏,而將殺季孫,以不利魯國,而求容焉。親富不親仁,君焉用之?君富於季氏,而大於魯國,茲陽虎所欲傾覆也。魯免其疾,而君又收之,無乃害乎!”齊侯執陽虎,將東之。陽虎願東,乃囚諸西鄙。盡借邑人之車,鍥其軸,麻約而歸之。載蔥靈,寢於其中而逃。追而得之,囚於齊。又以蔥靈逃,奔晉,適趙氏。
仲尼曰:“趙氏其世有亂乎!”秋,齊侯伐晉夷儀。敝無存之父將室之,辭,以與其弟,曰:“此役也不死,反,必娶於高、國。”先登,求自門出,死於溜下。東郭書讓登,犁彌従之,曰:“子讓而左,我讓而右,使登者絕而後下。”書左,彌先下。書與王猛息。猛曰:“我先登。”書斂甲,曰:“曩者之難,今又難焉!”猛笑曰:“吾従子如驂之靳。”晉車千乘在中牟。衛侯將如五氏,卜過之,龜焦。衛侯曰:“可也。衛車當其半,寡人當其半,敵矣。”乃過中牟。中牟人欲伐之,衛褚師圃亡在中牟,曰:“衛雖小,其君在焉,未可勝也。齊師克城而驕,其帥又賤,遇,必敗之。不如従齊。
“乃伐齊師,敗之。齊侯致禚、媚、杏於衛。齊侯賞犁彌,犁彌辭,曰:“有先登者,臣従之,皙幘而衣狸製。”公使視東郭書,曰:“乃夫子也,吾貺子。”公賞東郭書,辭,曰:“彼,賓旅也。”乃賞犁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