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入世(1 / 2)

我姓秦,我叫秦九風。

我生在東北的一個普普通通的村鎮裏,村鎮的名字原諒我不便於透露,不在極北,往南一些,四季分明。

我的名字出自李清照的漁家傲,九萬裏風鵬正舉。這個名字是我的太姥姥給我取的,太姥姥就算是在那個動蕩的時代,也算是個標準的知識分子。

本來我的一生可以平平淡淡地過去,像村裏同齡人一樣買幾畝田地,然後娶妻生子。但是應了我太姥姥四字箴言,人各有命。就這一個命字,便把我永遠地從普通人的行列裏麵踢了出去。

我太姥姥是個裹腳的老太太,那時候正好趕上放足,於是裹了不幾天就放了,不過還是留下了一點後遺症,雖然沒有羊足似的畸形如此嚴重,走起路來也是一點一點的。這個老太太給我的感覺比較淡,她的十個手指據說是累到畸形,每一隻手指都失去了指甲,拿取東西時候極其費力,我偶爾也幫她跑跑腿,拿一下門過的馬紮,讓她在櫻桃樹下吹風。

後來的一件大人口口相傳的事,讓我徹底改變了對老太太的看法。

當時我太姥姥的父親是滿洲的巡捕長,神槍手百發百中,那天晚上,像平常一樣,他騎快馬要回家,左右十幾裏的路,寒冬臘月冰河都已經被凍得結實。那天他喝了一點酒,懷裏揣的二兩燒刀子壯了膽,騎過一片亂葬崗後,不知怎的,大霧便開始彌漫。

酒壯人膽,無所謂怪力亂神,太爺快馬加鞭,卻隻聽見撲通一聲,馬居然跑進了冰河上,踏碎了冰麵,一個猛子紮進了冰窟窿裏。河水刺骨,仗著酒勁兒冒出來的虛汗也瞬間被蒸發,不過即使河裏太爺仍然抓著韁繩牢牢地騎在馬上。這是我一直覺得奇怪的地方。

太爺當機立斷罵了一聲娘,一夾馬腹居然騎著馬從冰層裏衝了出來,大人們說到這的時候,我總是會問,那馬不是的盧也不是赤兔,如何來的天生神力能踏水衝出冰麵,得來的總是大人們拍在腦瓜上的巴掌。

那天晚上太爺回來的時候已經過了三更,身上已經濕透了,開門進來的時候太姥姥正在幫著做飯,他原封不動地把事情告訴了太姥姥,太姥姥若無其事地給他披了一件衣服,笑著燙了二兩白酒給我太姥爺說了一番話。

“爹,您得謝謝你的二兩燒刀子。大半夜過亂葬崗,不被鬼遮眼才怪。好在您殺過人,又罵了髒話,戾氣重,再加上那二兩燒刀子,髒東西們收了禮就沒見怪太多。”

怪力亂神的那些太姥爺沒在意太多,不過那之後還是心有餘悸,我太姥姥常念叨,說爹這命,最後還是要老天爺借別人的手來拿。果不其然,抗日戰爭結束的時候太爺吃了槍子兒,真正結了這一生傳奇。

我小的時候,很少和孩子去田裏抓蛤蟆,下河摸魚,最喜歡幹的事是躲進太姥姥的書房看書。太姥姥書房裏的好多書都已經快要掉頁,上麵的字扭扭曲曲,很是費盡,不過在極度無聊的情況下,我也看下去了。後來我才知道,這些書都是太姥姥拚命藏下來的,當年她為了躲過被抄家的危險,親自跑到山裏的亂葬崗,把這十幾箱子書埋了起來,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直到拿出來的那一天仍然完好。

當年收成好,風調雨順,上墳的時候,我看著兩邊的青山略有所思,太姥姥請完香後似乎看出我心思,摸了摸我腦袋瓜的青瓢,笑著問:“九風啊,看出啥門道了?跟太姥姥說說。”

“太姥姥,我哪能看出什麼門道啊。”我打著哈哈,不想讓太姥姥知道我每天都偷偷去看她的書。

“死小子,心眼比誰都多,我書房的書要是白給你看,你以後也不用進去了。”太姥姥當時渾濁的眼珠卻透著威嚴和氣勢,我也不敢再滑頭,老老實實一五一十地按照我在書中所學的陰宅陽宅的風水之術,分析著這片陰宅的吉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