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德生試探著說:“急急忙忙離開家,家裏人一定惦記,能給我個方便,讓我給家裏掛個電話嗎?”
參謀長搖搖頭說:“您老是金技玉葉,動不動就打電話。這兒是貧民窟,哪來的電話?您老想回家也不難,我們送您回去就是了……不過,弟兄們辛辛苦苦請您來一趟,您總得給幾個賞錢吧?”
榮德生明白,綁匪要的是錢,不破財是不可能的了。他小心翼翼地開始摸綁匪的"價碼",於是故意訴苦說:“辦實業也不容易,虧的時候多,賺的時候少,經常拆東牆補西牆,靠借債過日子。不過,長官和弟兄們看得起我,我榮德生不會不謝大家的,沒多有少嘛!”
參謀長又笑道:“您老可真會哭窮。滿上海灘誰不知道您的家底?弟兄們要求也不高,100萬美元,您老一個噴嚏就打出來了!”
榮德生嚇了一跳,忙說:“我實在沒有這個力量。”
一直沒開口的胖司令這時說話了:“你跟他囉嗦個熊!老東西不見棺材不掉淚,不拿錢咱就'撕票'!”
"撕票"是綁匪的黑話。他們把被綁的人質叫做"肉票","撕票"就是把人質殺掉。榮德生聽得心驚肉跳。那參謀長仍然笑嘻嘻地說,他可以勸司令暫且息怒,不過也希望榮德生能識時務,早拿主意。總之,沒有錢是不行的。
一連幾天,榮德生都被關在那黑屋子裏,除了有人送飯送水外,再沒有人過問他。這使得榮德生的心情越來越緊張。他甚至在想,無論綁匪再提什麼條件,他也一定答應下來……
直到榮德生被綁架的第7天,申新九廠經理吳昆生突然接到綁匪打來的電話。吳昆生在日偽時期曾被綁架過,到現在還後怕,他不敢和綁匪談話,讓一個叫陳品三的代接。陳品三戰戰兢兢拿起話筒,對方問清了他的姓名,就指定他為今後的接洽人,不準另換別人。從這天起,綁匪先後打了10多次電話給陳品三,索要100萬美元的贖金。
榮家兄弟本來寄希望於警方能夠破案,現在看破案希望渺茫,隻好自己設法營救了。他們聚在一起商量,決心不惜一切代價救出榮氏事業的開創人。可是,100萬美元不是個小數目,一時間湊不出來。
為了防止警方竊聽電話,綁匪後來又改為用信件聯係贖票事宜。5月13日,綁匪逼榮德生寫下親筆信,然後將信放在亞爾培路樣生飯店下層廁所內洗臉盆下,打電話叫陳品三去取。陳品三取到信馬上交給吳昆生,吳昆生不敢怠慢,當即又送到榮爾仁手中。信上寫道:“司令"已同意將贖款減少到80萬美元,要兒子們盡快準備好,切實答複綁匪。
榮爾仁等既擔心父親的安危,又心疼80萬美元,而且短期內確實籌不足,就繼續和綁匪討價還價。綁匪惟恐拖延過久走漏風聲,於5月15日從郵局寄出一封恐嚇信,由申新二廠廠長詹榮培轉交榮爾仁,信中威脅說要將榮德生"判處死刑";同時又附有榮德生的親筆信,說明綁匪已同意將贖金降到50萬美元,並決定由各廠分擔,將各廠分擔的數目也確定下來,要榮爾仁等去落實。
萊爾仁接受了綁匪的條件,按照綁匪授意,由申新二廠廠長詹榮培代表榮家與其代表吳誌剛直接談判付款方式、地點、時間等"技術性問題"。吳誌剛的公開身份是華大企業公司總經理,實際上還擔任著淞滬警備司令部稽查處上校副處長。詹榮培被綁匪指定為榮家代表,榮家隻知道他與綁匪方麵的人相識,卻沒料到詹榮培早已同綁匪勾結,做了綁匪的內線。所以談判的結果完全是綁匪的意思,不但50萬美元分文不能少,而且榮家提出一部分以黃金支付的要求也被拒絕。榮家沒有辦法,隻得在市場上高價收購美元,好不容易才湊足50萬美元。
錢有了,但交款的時間、地點還得等綁匪的通知。眼看就要到綁匪規定的最後期限了,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榮爾仁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亂轉。
這時,在外麵打探消息的幾個人跑回來報告,綁匪在南京大戲院、靜安寺等熱鬧地點公然貼出了紅色招貼廣告,廣告後麵附了一張紙條,上麵寫的是:“5月25日下午,長樂路1210號附近,攜款贖回肉票"。榮爾仁和榮一心看了,心中都直犯疑惑。因為,這個地點,正是淞滬警備總司令湯恩伯住處的隔壁!綁匪竟敢在這種地方進行交接,莫非真是警匪一家了?
疑惑歸疑惑,事情卻不敢耽誤。萊爾仁兄弟再三考慮之後,請申新二廠協理顧鼎吉攜款前往指定地點。顧鼎吉勉為其難地說:“我就冒一次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