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白的燭連光芒都黯淡,傍晚時分,照在香火後的靈位上,令人心裏發寒。
美璃跪在墊子上,慢慢向火盆裏添金箔,她雖然才十三歲,卻已太知道死亡是什麼——是永遠的離去,再也不能回來。
八歲的時候,她趴在母親的病榻邊,母親溫柔的微笑讓她並不擔憂,有點撒嬌地問:“額娘,你什麼時候好起來,和我一起玩?”
母親的笑,她一直記得。
母親說:“就快好起來了……”
母親死後,阿瑪告訴她,死亡是去了很遠的地方,年幼無知的她還說著等額娘回來陪她一起玩的傻話。後來她長大了些,終於明白額娘這一走,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如今,連阿瑪也離她而去。
腳步聲響在靈堂門口她才聽見,抬頭看見承毅被夕陽勾勒得格外英挺的身影。
“其他人呢?”承毅皺眉,不悅地嘖了一聲,看了看空蕩蕩的靈堂,連海叔都沒在,隻有美璃一個人。
美璃搖了搖頭,阿瑪的身後事被舅舅舅媽搶著操辦,她隻守在靈堂傷心,其他事也無心過問。
“靖軒哥哥呢?”美璃失望地看了看承毅身後,想站起身,跪得太久腿早已麻木,晃了一會兒也沒站起來。承毅走過來,幹脆把她抱起來放到牆邊的椅子裏。
“他最近公務繁忙,明天……明天他和我一起來。”承毅支吾了一下,看了眼穿著孝服,顯得瘦弱無依的美璃,沒忍心說出心裏話。美璃雖然喜歡靖軒,可靖軒隻把她當個不懂事的小丫頭看,她纏得緊,靖軒越發躲著她。
美璃點了點頭,沉默地揉自己的腿。
承毅看見管家海叔匆匆忙忙地走來,臉上還帶了幾分怒意。海叔向他丟了個求助的眼色,承毅心領神會,交代美璃幾句,便隨海叔往前廳去。
“又怎麼了?”承毅的口氣也憤恨了起來,自從伯齡夫妻搶著接管了謙王府的家務事,令人側目的事就沒停過。伯齡是美璃的舅舅,算起來與承毅也沾親帶故,承毅忍著沒翻臉,是怕這對潑皮夫妻在守喪期間鬧起來,他們不要臉,謙王府和美璃還得顧及顏麵。
海叔氣得一跺腳,“他們竟然要遣散下人,王爺還沒過二七呢!”
承毅不屑地哼了一聲,沉了臉,加快腳步往前廳走。
謙王爺過世已經十多天,早沒了前來吊唁的客人,伯齡夫妻站在上首滔滔不絕地說,下人們麵麵相覷,隻有幾個膽大的站出來爭執。承毅沒有立刻進去,閃在門邊冷眼看廳裏的情形。
“謙王府還有格格在,要辭退我們,讓格格出麵來說,輪不到你們!”花匠老丁氣呼呼地說,他嗓門大,把伯齡的嘮叨全蓋住了,贏得仆人們一陣讚同。
“你們格格年紀還小,王爺過世前可是拉著我們的手,囑托我們照管美璃,掌管王府事務!現在我們就是王府的主子!”伯齡的老婆欣芳掐著腰尖聲說。
承毅冷嗤了一聲,這夫妻倆欺負謙王爺心軟,賴在王府趕都趕不走,現在居然稱起王府主人來了!
海叔也忍不住,想衝進去罵他們,承毅向他搖了搖頭,海叔咬了咬牙,跟在承毅身後,兩人一起走進廳裏。
下人們看見他倆,都振奮起來,喊著讓貝勒爺和老管家做主。
伯齡和欣芳互相看了眼,他們早就商量過,想當謙王府的家,承毅這關必須得過。他們向來對承毅存著幾分懼意,可現在機會難得,當著眾人的麵,他們必須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