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為方,超脫為圓
漢代丞相蕭何,買田宅,必居窮僻的地方,不建房屋,自奉儉約。他說:“要想後世賢明,我必須以節儉作樣板。不賢,也不會被有勢力的人家奪取。”
宋代名相王旦,晚年才達尊位。每次有人來祝賀生日,他都立即製止。他說:“遇到這種情況,更增加了我的憂慮、恐懼感,有什麼可祝賀的呢?”每次賜賞,看到家人放到堂上,就閉目感歎說:“這是人民的血汗,哪裏敢用許多。”每次看到家人帶著裝飾品,也閉起眼下說:“我家應是樸素的風習,怎麼會這樣呢?”所以家人一有華貴服裝,就要存放到倉庫裏,不敢讓王旦看到。
宋代王沂曾與孫衝同時做官,孫衝一到京城就來拜見他,王沂總要留住他說:“吃過飯再回去吧!”並對子弟們說:“已留下客人了,安排饅頭。”他把饅頭看成是上等佳肴。吃飯後,盒中送上幾軸衛生用紙,打開一看都是他人書寫後裁剪下來的。他們就是這樣儉約與珍惜福分。
王沂自奉極簿,節儉超越常人,從不暴棄事物,亂廢一點。這就是他為人的真性情,而決不是吝嗇。
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曆史失敗的人,無不敗在無情操、無節儉上。這是不得不使人們要警惕的,何況“悖逆事物而入的人,也必定會悖逆而出”呢!一個人要想培養自己清風亮節的高尚情操,首先要做到“如果不是屬於我所有的,雖是一毫也不能取”。這又在於能夠安分、安貧、安心不動,欲做到少欲望、少貪得、少求取,就要求有清風亮節的高尚情操。
明太祖朱元璋,聽說中丞劉溫叟清廉,就派人送去賞錢五十萬,劉溫叟接受了,但封存在西邊房間裏,不準動用。第二年又派原來的人送去角黍紈扇,到他家看到西邊的房間的封條還在那裏。皇上賞賜的錢財都不貪用,那些非分的不義之財,怎麼會貪用呢?
宋淩衝任合山知縣,有清廉的名聲,一毫也不妄取,百姓稱頌他的德行。任期結束後,回歸時,身邊有一塊硯池,宋淩衝拿出來看看說:“這不是我來時的東西。”於是命人還回去。這不就是“如果不是我所有的,雖是一毫也不能取”的最好例證嗎?
治理百姓的官員,古代稱為父母官,就是要服務於人民,而不是在人民之上作威作福、暴斂民財。所以宋代張之才做陽城知縣,離任辭行作詩說:“一官來此四經春,不愧蒼天不愧民。神道有靈應信我,去時猶似到時貧。”
寇準出入宰相三十年,沒有建造私房,清操的名聲顯著。所以處士魏舒稱讚他:“做官居在高位處,卻無地方起樓台。”
山自清清水自流
節儉的人必定知足。老子說:“金玉滿堂,也無法永遠守住。”既然有了外在的東西,也不能有所依恃。呂坤說:“凡是在於我的,都是分內的;在於天、在於人的,都是分外的;人要明白內外的區別,在內缺一分,便不能成人;在外得一分,就要知足。”做到了知足就能無入而不自得,無處而不自安。
唐伯虎作詩說:“釣月樵雲共白頭,也無榮辱也無憂;相逢話到投機處,山自青青水自流。”如果人人都能了悟山自青青水自流的境界,就自然萬事不會求助於人了。“百年隨手過,萬事轉頭空。”這樣又有什麼可求?又有什麼可求不得?又何必徒自貶抑,自招屈辱?陶淵明的詩中說:“富貴非吾願,帝鄉不可期。”這是內者自知自足。
貧而安於貧的人是富;賤而安於賤的人是貴。無求就是富,無求就是貴。自富其富,自貴其貴於內。所以孟子說:“趙孟之所以能貴,趙孟之所以能賤。”貧富貴賤在我,不在人。所以老子說:“知足常樂,終身不辱。”
宋代的處士魏舒,隱居不做官,曾經作詩表露自己的心跡,詩中寫道:“有名閑富貴,無事散神仙。洗硯魚吞墨,烹茶鶴避煙。”宋真宗多次下詔書征用,他都不出任。並對來使說:“九重丹詔,休教彩鳳銜來;一片閑心,已被白雲留住。”皇上嘉獎他的誌向,於是不再征召他。魏舒最後老死在深山岩石之間。這就是自知自足,閉門於外,盡力修養內在的功夫。
外麵的世界真精彩
傅堯俞經過清遠峽時,即興題了一首詩:“岩頭風急樹欹斜,江畔漁樵十數家。老盡往來名利客,年年秋映蘆花。”這裏麵特有一番味道,能使會者自會,醒者自醒。
陳眉公有回答客人詢問岩棲一事,特別清雅,讀起來如同喝了一杯清涼汁。他回答人們問有什麼感概,而甘願棲身時說:“得閑多事外,知足少年中。”回答做什麼功課而打發光陰時說:“種花春掃雪,看夜焚香。”回答什麼有利養生終老時說:“研田無惡歲,酒國有長春。”回答怎樣往返而破除寂寥時說:“有客來相訪,通名是仗羲。”在這樣的心境中,又是何等的瀟灑!何等的飄逸!何等的空靈!
宋代臥雲先生恢複管師,仁宗想封他官位,他堅決不接受。宋仁宗問他心得如何?他回答說:“滿塢白雲耕不盡,一潭明月釣無痕。這就是我的心得。”這兩句話,雖是俗人也自然能發覺沒有人間煙火味道。
丘長春真人唱道:“衣食無虧便好休,人生世上一蜉蝣;石崇未享千年福,韓信難成十麵謀。花落三春鶯帶恨,菊開九月雁含愁;山林多少幽閑趣,何必榮封萬戶侯?”
作為人來說,總不能以世俗的知見為轉移,不能隨著世俗的風尚而浮沉,總要能超群獨處,有獨特的見解,獨往獨來,逍遙自在。才能日存天趣,日全天真,上躍於天地境界!
人生在世,總要能知進知退,知行知止,一意向前,少有平坦的途徑。所以宋玄宗時,蕭嵩為宰相,勵精圖治,成效卓著,唯獨與韓休不協調。蕭嵩見機知退,適時保存自己。宋玄宗說:“我沒有討厭你,你何必離去呢?”蕭嵩回答說:“我的官位已到了極點,有幸陛下不討厭我,能保全我這副軀體;如果陛下討厭我,我的性命就不保了,又怎麼能夠生存呢?”所以說,知進知退,就能知存知亡。這些也隻有明哲的人才能做到。如若不知進退,必然危險。所以陳眉會說:“廉頗不知老,還吃鬥米的飯、肉十,披甲上馬,以表示還能有用,以致受困於郭開。”
漢武帝派兵大量征討匈奴,李廣幾次請求同行,終於在東道打了敗仗而獲罪。玉溪地方少數部落挑起戰爭,這時,馬援已經老了,卻說:“我還能披甲上馬殺敵人。”於是騎上馬,回頭看著,表示還能用力。皇上說:“還是炯炯有神的老將。”於是,拜為將軍,結果有了殺頭的災禍。
李靖為丞相,以腳有病而退居二線,正好吐穀渾進犯邊疆,李靖雖老,還要求同行,等到平定回來後,就有高甑生誣陷他的事發生,差點罷免官職。唉!這些人都是豪傑,還是這樣執迷不悟,不知退步了!就算你能活百歲,也不過三萬六千天的時光,何必久久貪戀富貴,謀求功名呢!
淡然是真味
生活中,最苦惱的事,莫過於嗜欲成癖了。如能減少一分嗜欲,就減少一分苦惱,也就多了一分真趣。能做到絕嗜棄欲,苦惱也就會隨著漸漸消失,天機也就會慢慢健全。思慮足以傷神,嗜俗足以傷身。所以老子說:“見素抱樸,少思寡欲。”黃石公說:“絕嗜禁欲,所以能除去牽累。”又說:“苦莫過於願望太多。”
莊子說:“嗜欲深沉的人,他的天機必然淺薄。”道家教導人們修心養性,躬身處世,保身養世之道,全在於節製嗜欲,少去思慮,棄除煩躁,杜絕塵勞,少精保神,煉性全真。寥寥數語,做起來卻不容易。然而它的基本功法,也就是最初的入門要訣,全在“淡”字上開始。淡到了最高境界,就可以接近“無”。
祝石林說:“凡事隻求日減,這個心就是天心。”一個原不識字,因悟道而能吟詠的石工也有詩說:“省事心常逸,無營心更忘。庸人多自擾,癡客為人忙。性癖交遊少,疏狂與趣長。日長無俗事,高枕樂羲皇。”這裏所說的能減、能寡、能淡、能省,就是處世入道的基礎。
金縷子說:“君子把上等的宴席當作劇毒,把富貴作為不幸。所以沉溺於情的人,忘卻了月滿必虧損的道理;用心於道的人,貴在知道日中必西斜的規律。”
一個人,對欲念能日減日少,到了一念不生時,自然就一時有一時的受用,一天有一天的受用,一月有一月的受用。淡到一定的境界,就能使念頭不動搖;減損到一定程度,就能使一念全無。如此,自然達到了莊子說的:“淡然無極,而眾美就跟從你而來了”,“忘卻了自己的肝膽,遺去了自己的耳目,茫然而彷徨在塵世之外,逍遙在無事無業的聖人境界與天地境界之中”。
《福壽全書》中說:“萬種疾病的毒根,都生自一個濃字。濃於聲色,就會生虛弱懦怯的毛病;濃於貨利,就會生貪婪的毛病;濃於功利,就會生造作的毛病;濃於名聲,就會生偏激的毛病。唉!濃作為病毒太深了。我這裏有一味藥來化解這些病毒,它叫做淡!”
《古箴》中說:“不怕念頭起,隻怕發覺遲。”念頭生起就是病,覺察到了就是解藥。欲望生出就是病,禁止它就是解藥。覺察務求能繼續,禁止務求能即止。一般說來邪念邪欲能除去,正念正欲就會存留,久而久之地存在著,就自然回到了一,一再回歸到無。這就是寂心寂念的正確方法。
《多少箴言》中說:“少飲酒,多喝粥。多吃蔬菜,少吃肉食。少開口,多閉目。多梳頭,少思慮。少群居,多獨宿。多藏書,少積玉。少求名,多忍辱。少求福,多行善。少煩惱,多歡笑。少動念,多修行。便宜不可再得,好事不如沒有。”這雖然隻可養生,不可以入道,然而,對於處世生活,卻有很大的作用。所以《坐忘銘》中說:“常沉默氣不傷,少思慧燭閃光。不怒百神和暢,不惱心地清涼。不求無媚無諂,不執可圓可方。不貪即是富貴,不苟何懼公堂。”
是非何必問閑人
淡薄於富貴,富貴就不足以動心誌;淡薄於名利,名利就不足以動心誌;淡薄於生死,生死就不足以動心誌。像這樣就可以隨運而行,因順而住,隨處而得,隨遇而安;可以一無所有,逍遙自在。
古代有位哲士,曾經作詩說:“隨宜飲食聊充腹,取次衣裘也緩身。未必得年非瘦薄,無妨長福是單貧。老龜豈羨犧牲飽,蟠木寧爭桃李春。隨分自安心自斷,是非何必問閑人。”這就是“心寂境自寂,心閑意自閑”的境界。
做到了少欲頤真,就能淡然無極,誌定神澄。把它用於修心養性,就能信念堅定不動搖;把它用於麵臨大事,就能心誌堅定不動搖;把它用於為人處世,就能神定不動搖。
能做到絕嗜戒欲,就能複性保生。要想恢複本性,必須先能明性見性;要想保住生存,必須先能知生達生。能夠見性明性,恢複本性修養本性,就能達到至誠至善。能夠知生達生保生存生,就能安然地麵對命運。性就是天道,生就是人性。所以《中庸》裏說:“大自然賦予人類的,叫做人性。遵循人性自然的道理行事,叫做道;修養人性自然的道理,叫做教。”還原本性自然的叫做複,《易經》中說:“複,它能看到天地的本心嗎?”永遠屬於我所有,持守而不失去的叫做保;能明白有、明白無、明白始終的就叫做達。本性不可遺失,不可傷害,不可修補。
牛馬有四隻腳,隻有三隻、兩隻就麻煩了;人有兩條腿,若有三條、四條就悲慘了。所以鳧鳥的頸雖短卻不能增加,仙鶴的頸雖長卻不能減去;鳥不可住到水底,魚不可飛上天空。強迫去做違反規律的事,沒有不失敗的。本性自有,也不是自有;不是有才有,有也不是有,不生也不能滅,無形又無盡,難於透徹卻容易看見,難於把守卻容易失去。所以說必須除去“習行性”,拋棄“合染性”,使它返回至美至善至真至誠的本性中去。
《禮記》中說:“人生而靜,是自然的本性。有感於物而動性,就是性的欲望。”《易經》中說:“一陰一陽的自然規律稱為道。遵循它的叫做善,成就它的,叫做本性。”所以本性叫做天體,又叫自然規律,而生成的是秉性,所以說複性必然要以達生為根本。
吉不吉在於知足
《魏·禧日錄》中說:“知足的人,天不能貧他;無求的人,天不能賤他;外形不露的人,天不能害他;不貪生的人,天不能死他;隨遇而安的人,天不能困他;造就人才的人,天不能孤他;以身任天下的人,天不能絕他。”知止然後有定,定後就能靜,靜就能安,安就能慮,慮就有所得。這實在的結果是,退就有利,止就有所得。
莊子辭去楚王為相的請求,他笑著對楚王使者說:“千金,確實是重利;卿相,確實是尊位。你們沒有看到郊外養著祭祀用的牛嗎?養了幾年後,給它披上彩錦,牽入太廟,這在當時,雖然它想做野外的孤牛,可以嗎?請你們快走吧!不要玷汙我了!”
又有一次,莊子在濮水邊上釣魚,楚王派二位大夫先來聘請他去做官,並傳楚王的話:“希望把國家托負給您。”莊子握著釣竿,頭也不回地說:“我聽說楚國有隻神龜,死去已有三千年了,卻用錦綢把它包起來,裝到盒子裏,放在廟堂上,這個龜,它是寧可這樣死,留下骨骸作為珍貴的東西放到廟堂上呢?還是寧可活著,拖著尾巴在泥坑裏爬呢?”兩位大夫同時回答說:“當然寧可活著,拖著尾巴在泥坑裏爬了!”莊子說:“請回去吧!我也願意拖著尾巴在泥坑裏爬了。”這就是莊子能知止知足於現實,而免受災禍的處世觀念。
黃石公敢說過:“神不神過至誠,吉不吉於知足,苦不苦於多慮。”
知足常樂,知足常足,心安常安。有人說:“心安茅屋穩,性定菜根香。世事靜方見,人情淡此長。”一個人生活在這個大千世界上,如同滄海一粟。天下之大,時間之長,事物之廣,貨利之多,我們如果不能知足知止,就永遠沒有滿足的時候。
一個人與其空有願望,還不如采用空無願望的態度,免得浪費了許多精力、時間去遐想。然而事實上,一個人應當隨時隨地參照自己所處的環境、時代以及各種客觀、主觀的條件,隨時知足,隨時知止。不然就會危乎險哉!白白增加了許多的苦悶與煩惱。
鷦鷯巢林,僅圖一枝;鼴鼠飲河,僅圖飽腹。所以老子說:“能了解、認識別人叫做智慧,能認識、了解自己才算聰明。能戰勝他人是有力量,能克製自己的弱點才算剛強,知道滿足的人才是富有的人。”又說:“聲名和生命相比哪一樣更為親切?生命和貨利相比哪一樣更為貴重?獲取和丟失相比哪一個更為有害?過分的貪愛名利就必定要付出更多的代價;過於斂積財富,必定招致更為慘重的損失。所以說,知道滿足,就不會受到屈辱;知道適可而止,就不會遇見危險;這樣才可以保持長久和平安。最大的禍害是不知足,最大的過失是貪得的欲望。知道到什麼地步就該滿足的人,永遠是滿足的。”
劉邦在垓下殲滅項羽,大功告成的時候,便大封功臣,並以“運籌於帷幄之中,決勝於千裏之外,我不如張良”為評論,想以齊國三萬戶來封給張良。可是張良深知這裏麵的秘訣,而選擇萬戶的留地,請求封留侯,免去了劉邦的嫉妒與疑慮。並在後來對劉邦說:“我僅憑三寸不爛之舌,當上了您的軍師,封了萬戶,位列諸侯,我已經知足了。”後來他拋棄了相位,隨赤鬆子去雲遊四方,從而免除了身禍。這就是他能知足知止,所以能遠遠超出韓信、鯨布、彭越等人之處,而獨得善終。
《周書》上說:“成功之下,不可久處。”這是真理,是曆代功成名垂之人的座右銘!範蠡輔佐越王勾踐,報了吳國之仇,雪了會稽之恥,勾踐可以稱霸,自己已是上將軍,名蓋天下,卻不久居。他深知勾踐隻可共患難,不可共安樂,便從齊國寫信與文種說:“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你為什麼還不離去?”又寫信給勾踐說:“我聽說,主上有憂愁做臣子的就該去勞累,主上有恥辱做臣子的就該效死命。從前君王有會稽之恥,我所以不死,就是為這事。現在既雪了恥辱,我請求到會稽殺了我。”勾踐說:“我準備與你共同分擔國家的重任,不然就殺了你。”範蠡最終沒有去會稽,改名換姓在齊國的海邊住下,並做起生意,家產發展到幾十萬。後來又被齊國取用為卿相,接著又以“久受尊名不是吉祥”為借口辭去相位。再遷居陶地,做起商人來,發展為巨富之家。而文種遭受勾踐賜劍自殺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