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力豐富,有社會責任感的作家們曆來關心人類生存所麵臨的基本問題,除了物質與精神之外,他們也最擅長走進人物的內心世界,通過他們揭露矛盾、複雜、多麵的人性本質。然而,擺在美國魔幻小說家新秀、青少年熱捧的斯蒂芬妮·梅爾麵前的問題卻是:在“暮光之城”係列小說中如何栩栩如生地再現天使般善良的吸血鬼愛德華在玻璃般易碎的高中女生貝拉麵前所表現出的欲望與克製,重塑吸血鬼身上與生俱來的人性。
和《吸血迷情》(又譯為《夜訪吸血鬼》)中善良的路易一樣,梅爾賦予了愛德華全部的人性特征,所不同的是,他沒有心跳和脈搏,也沒有呼吸,更沒有體溫,長著一張天使般永遠不會衰老的臉龐,還有著海神波塞冬般的偉岸身材。愛德華成熟、高貴、典雅,散發著迷人的光芒,這無一例外地會讓諸如貝拉這樣的平凡女孩怦然心動,甘願為之付出一切。殊不知,這種無法抵禦的蠱惑力量正是愛德華及其族類的致命武器,她們更不知道這隻是一切沉淪的開始!英雄救美也罷,意亂情迷也好,愛德華和貝拉真的能夠恣意享受這份驚世情緣嗎?
在這部新版《吸血迷情》中,孤獨並非如吞噬路易或萊斯塔特那樣令愛德華想要尋找可以彼此信賴的伴侶,相反,孤獨令愛德華學會了思考,審視他及他的族類所麵臨的困境——如何過有意義的生活?
如何獲得靈魂的救贖?貝拉的出現無疑令愛德華的哲思更加深刻現實,也進一步使吸血鬼的嗜血本性更加人性化了,演變成一種情欲與理智的抗爭!在《暮色》中,愛德華向貝拉傾訴了自己的掙紮:一方麵愛德華深愛著她,盡管這對吸血鬼和人而言是多麼離奇,多麼不可思議;另一方麵,完美無瑕、閃閃發光的愛德華特別迷戀她的血液味道,飽受克製其嗜血本性、壓製內心欲望的折磨。這種掙紮帶給愛德華與貝拉一個無法消解的矛盾,就像美國作家約瑟夫·海勒在《第二十二條軍規》中所描述的不可逾越的困境一樣。
不過,熟悉吸血鬼故事的讀者馬上就會聯想到兩部非同凡響的好萊塢大片——由愛爾蘭作家布拉姆·斯托克的小說改編的《驚情四百年》和以上提及的由安妮·賴斯原著改編的《吸血迷情》。在這兩部電影中,吸血鬼身處這樣的尷尬境地:既不是神,也不是鬼,更不是人,他們受到上帝的詛咒,既不能像人一樣光明正大地生活,又不能正常地衰老、死亡;使他們的命運更加悲慘的是,他們必須依靠吸血為生,因此又世代遭到人類的唾棄、憎恨,永世不得超生,隻能孤獨地遊蕩在黑暗世界之中,永無終點。愛德華一方麵厭惡自己的嗜血本性,另一方麵又無法超脫,在掙紮彷徨之後,他選擇卡萊爾的食譜靠吸食動物血液為生,他們希望在千萬種不可能中創造某種可能,隻要堅持不懈,或許奇跡就會發生。令人意外的是,肉體永生不滅、沒有靈魂的吸血鬼,卻期望靈魂永恒,這種靈與肉的矛盾,在吸血鬼身上難道不更具張力、更加反諷嗎?卡萊爾與愛德華及其家族的努力讓人為之動容,他們實際上已經超越了吸血鬼的本能,實現了一種精神上的升華;如果說他們沒有靈魂,人類中又有多少人擁有他們那種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高貴品質呢?
斯蒂芬妮·梅爾拋給讀者的問題隨著“暮光之城”係列小說的推出,非但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多,不過,這正是梅爾筆下故事的魅力所在:從浪漫的愛情肥皂劇,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小說,驚心動魄的冒險記,到青春叛逆的青少年題材,不管你將她的作品歸於哪一類,她那自然流暢、不瘟不火的敘事技巧,其筆下複雜多麵的人物性格以及她精心設計的一係列出其不意的情節,都會令讀者愛不釋手、欲罷不能,領略吸血鬼與人類之間斬不斷、理還亂的生死奇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