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他這麼說,自然知道瞞不過也躲不過,於是掀簾下了轎,吩咐家丁送孤蘭回去,孤蘭先是不肯,見我主意已決,隻得幾番叮囑我小心,然後才去了。我並不理會那人,隻自顧的朝一處安靜的茶水攤子走去,要了一碗茶水,仰頭喝了,隻覺苦澀難咽,我又提起壺來倒了一碗,正要喝時被他伸手按住,苦笑道“此時怎麼喝也會覺著苦,又何必勉強呢?”我淡漠的拿開他的手,繼續著未完的動作,又喝了一大碗,覺著好些了,才開口道“你怎麼找到我的?”他道“我讓你回不了家,自然要負責你的安全。”他話裏的意思很明白,他一直在跟蹤我,我冷笑道“負責?你能再送我回去嗎?”他沉默不語,七星托月百年難得一見,錯過了就很難再有,他又怎麼可能做得到。

沉默了很久,我心再次平和下來,冷冷道“你要見我做什麼?既然什麼也做不到,就該裝著不再認識,我不想恨你,同樣也不想再見著以前的任何人。”他道“我知現在說什麼,解釋什麼都沒用,我也不喜歡解釋,做就做了,錯也錯了,解釋隻會讓你看來更可笑,我想跟你說的是,縱使你不想見任何人,但他們依舊再拚命找你,你為什麼要讓自己過現在這樣的日子?”我冷冷道“這樣不好嗎?至少我不欠任何人,也就無須做別人的傀儡。”他沉默了很久,才說“你真能拋棄過去嗎?忘記我們,忘記沐王府,甚至忘記沐文玉?”“夠了”我忽然怒不可揭的站起來,狠狠的盯著他道“你到底想怎樣?我已經做成這樣你還不肯放過我嗎?你一定要我承認什麼?”

我冷笑著,是笑他也是笑自己“是,你們握住了我的弱點,所以才會成功的將我困在這裏,可是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殘忍?我承認答應你師傅的時候是為了救沐文玉,可是你又知不知道,我堅持要回去不是因為我沒留戀這裏,也不是為了救沐文玉,而是救我自己。”

聲嘶力竭之後,頹然的坐了回去,茫然而淒愴道“我一直以為我以前生活的世界太複雜,太會爾虞我詐,讓我不知怎樣去生存,誰知道到了這裏,依然躲不過,依然不知如何生存”“那就是沒有區別,為什麼你還執著於能否回去?”

“是,我意識到了,所以我躲到了這裏,我隻想找回以前的自己,瀟灑隨性,高興時,可以參與其中遊戲人生,不想理會時,我可以輕易抽身,獨身一旁,別人的悲歡喜樂都與我無關,我可以淡漠甚至冷漠。可是隻要回去,我就做不到,再也做不到了你明不明白?”

我極力的忍住眼淚,將碗裏的茶水一口喝盡,懇求道“放過我吧,這樣我們就互不相欠,我不再恨你,你也不欠我,不要讓我連最後一絲想要說服自己原諒你的勇氣都失去。”我起身離座,他忽然道“葉家在起身來京的路上遭遇土匪,沒有一人生還。”我頓時愣住,呆滯了很久才淡淡一笑道“果然不該自己的,終究無緣享受。”他們是如此,我也會是如此,這樣更堅定了我徹底做回自己的信念。回到韶華閣已經太晚,加之明日一早又有事做,我就在韶華閣住了一晚,第二日一早,就去韶華閣的別館教一批小女孩琴棋書畫,韶華閣現在的這些女子大多是琴棋書畫隻會其中一二,就算全會的也隻是稍微過得去,媚姨覺著不是長久之計,故而又招收了一批學徒,她們都是窮苦人家的女孩,因家裏養活不起才將青春出租給韶華閣,一來可以學些手藝,又可拿韶華閣發的月例來貼補家用。我雖學了幾年,可除了下棋和彈琴,其它兩樣也隻是勉強過得去,故而隻負責這兩樣的教授,其它的自然又找了另外的師傅來教,今日輪到我教授琴技,於是一早就過來,直至日落時分才回到紅楓齋,心中隻覺一股鬱結難舒,就讓孤蘭去買了些香燭紙紮回來,又在院子裏設了香案,對月邀祭之後,讓孤蘭收了香案,我則站在院裏望著如水月色憶往昔,心中越發悵然。孤蘭收拾完一切,又拿了一件月白薄紗披風給我披上,道“姑娘,從昨日你見了那人回來,就一直悶悶不樂,今日又這般模樣,可是出了何事?”我凝視了孤月很久才道“沒事,不過為紀念故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