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上到初二,你和同學打籃球的時候,摔了一跤,右邊小腿骨折了,從此,你就沒有參加過短跑比賽了。對了,當時我還去醫院偷偷看過你。恐怕你不知道。我還關照過給你紮針的小護士,下手千萬要輕點。”韓功遠說到這,頓了頓,放下手裏的噴水壺,他看著窗外,情緒波動很大,沉浸在過去的回憶中,“你是年級第四的成績上的初中,你喜歡英語和化學,生物學得也很好。這點像我,嗬嗬。
考高中的時候,你發揮有點失常,那兩天你正好感冒了,不過還是憑自己的成績考上了,你很幸運。高考填報誌願的時候,你選擇了北京的學校,但你媽媽沒同意,她不想你那麼早離她太遠。體檢的時候,我費勁心思,拿到了你的血樣,去做了DNA。那次你小腿骨折的時候,我也試過拿你的血液樣本去作分析,但被你媽發現了,嗬嗬,何煦,你說我是不是很窩囊?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我的兒子,卻隻能用這種方式。”韓功遠自嘲地笑笑。
DNA的結果顯示:何煦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同韓功遠有父子關係,韓功遠當時對這個數字很不解,後來醫生說,這不過是她們分析報告使用這個數字的慣例而已,說通俗點,何煦就是我他的兒子。韓功遠永遠記得當初自己看到那張報告單時,複雜的心情,又是激動,又有懊悔和遺憾。
“何煦,你不知道,我當時多激動,又有多生氣。”韓功遠敲擊著自己那支煙鬥,手抖得厲害,他試圖往裏塞新的煙草,卻明顯力不從心。
何煦走了過去,半蹲下來,從他手中拿過煙鬥,移過精致的黃楊木煙草盒,取出適量的煙草,小心而緩慢的往煙鬥中裝,他不抽煙,但是能熟練的裝煙鬥,因為他知道,韓功遠喜歡用煙鬥。但他今天的手法一點也不熟練,他緊張,不亞於韓功遠。
“我激動,激動的是你真的是我兒子。你從小到大就很優秀,我真心希望你是我的孩子。而且……我一直關注著你,雖然不曾與你相認,但是,在我的心中,我早就接受了你是我兒子的這個事實。我又生氣,氣的是你媽媽,竟然瞞我那麼多年,我找到她,為這事,同她大吵了一場,我決意要跟你相認,但你媽媽堅決不同意。我找過她好幾次,後來,她幹脆躲著我。”那一次,韓功遠同何建平吵得相當厲害,何建平是個強勢的女人,選擇帶著何煦去了外地,消聲覓跡的過了幾年。但是,韓功遠沒有放棄,他用盡所有人脈找尋,終於再一次找到了他們。
不過,她很快妥協,隻是說讓你平靜的完成學業,她不希望這事對你產生任何影響。她說等你完成學業後,讓你自己抉擇。
後來你去香港讀書,再後來,你進了我們的對手BOA。我在想,這個時候告訴你身世,一定會讓你很痛苦,也好,讓你在BOA錘煉幾年。所以……一直拖到了現在。
在你成長最關鍵的那些日子裏,我沒有盡到一個父親該盡的職責。我很愧疚。我也想彌補,不知道,現在還來不來得及。從你來到GR,我一直想要同你相認,可是,越是常常看到你,我就越沒有勇氣。如果……如果不是今天那個女人過來鬧了一出,我恐怕還下不了這個決心。何煦,你恨不恨我?”韓功遠的眼中,透出薄薄的一層霧光。他畢竟快六十的人了,真的老了,今天這一出,他沒由來的感到了心累。
何煦手中一滯。
他恨嗎?
從小到大,他從來不知父愛是什麼滋味,當周圍的孩子都有父親的陪伴和帶領時,唯獨他沒有,開家長會,他永遠隻是媽媽去開。當他最快樂最開心的時候,永遠沒有父親一起分享。
他恨嗎?他想說恨。韓功遠竟然就那樣不遠不近的關注著他,知道他的點滴,卻從不露臉,甚至連一個擦肩都不曾給予。
可是,他恨不起來。
他該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