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迷宮【德版】（連載一第十章
“如果愛爾絲跟其他人一樣表示從來沒有聽說過盧卡斯，我該怎麼辦？”希波樂轉過頭看向正在全神貫注開車的羅絲。
“呃……你剛才說你婆婆變得有些奇怪。具體是怎麼個奇怪法？”
“唉，她常常忘記熟人的名字，有時也會突然就不認得我們了。”
“這就是說，她也有可能不認識你了？”
“是的，這也是有可能發生的。不過按照以前的經驗，她過一會兒就又都想起來了。”
“嗯。”羅絲答道。
“‘嗯’是什麼意思？”
“好吧，這樣說吧。我們假設你先生是這個事件的同謀之一，這樣我們就還剩下四個你認為你能信任的人：一個是你的兒子，可是我們並不知道他人在哪裏；一個是你的好朋友，我們卻聯係不上；還有一個是我，不過對於你的過去，我顯然一無所知；最後一個是你的婆婆，結果她現在患有嚴重的老人癡呆症，甚至還很有可能根本認不出你。換句話說，我覺得，對於你來說，現在的狀況非常非常糟糕。因為到目前為止，沒有一個人能夠證明你所說的是事實。”希波樂沒敢插嘴，她隱隱覺得羅絲還沒有說完，“雖然眼下我不能向你解釋，甚至不能向我自己解釋，為什麼我會有這種強烈的感覺，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你說的是事實。”
在聽完羅絲的話後，希波樂的確感到了一種輕鬆。“真的非常感謝你。我也知道，我所講的這一切聽起來是多麼不可思議，而且我……啊，天哪，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該相信誰了。尤其是關於盧卡斯這件事……聽起來是這麼不真實。”
羅絲把一隻手從方向盤上騰出來，輕輕地撫摸著希波樂的大腿。“完全沒有必要懷疑。不論是誰在背後操縱這整個事件，他肯定沒想到，會有一個老女憤青跟你站在同一條戰線上，保證全力以赴幫你找出真相。而這個老女憤青可不是好惹的！我們一定會找到你的兒子，而且還會找出在幕後操縱這一切的王八蛋。”
“這是為什麼呢？”希波樂用極小的聲音說道。
“這是為什麼？”羅絲尖著嗓子重複她的話，“即便是他們把這一切都安排好了——我也不能讓他們憑著幾張動過手腳的照片，以及揚言根本不認識那個男孩子，就把一個人的存在隨意抹殺。”
希波樂點頭表示讚同。“這才是最讓我害怕的地方，羅絲。不論誰是幕後指使，他一定清楚所有的事情，可卻還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為什麼……隻是這一切都是為什麼？
那幢房子孤零零地矗立在一個麵積很大卻顯然疏於修整的公園裏，一麵飽經風雨的褪色木牌立在入口處，上麵寫著“秋季彩虹之家”以標示來訪者所處的位置。
希波樂覺得這個名字傻透了。讓她奇怪的是，為什麼以前她沒有這麼覺得呢？羅絲一邊把車停在那幢建築物旁邊由碎石子鋪成的一個停車位上，一邊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並對希波樂說：“要是我什麼時候老得再也不能照顧自己了，我就找一架漂亮的大橋，然後再從上麵跳下去，說什麼我也不會把自己送到這樣一個叫什麼‘秋季彩虹之家’的地方來。”然後她又調皮地擠了一下眼睛，繼續說，“不過，幸虧我至少還有三十年的時間才會變得生活不能自理呢。”
在逼仄入口處右邊的角落，一個非常年輕的男孩坐在一張斜對著大門的老式辦公桌後麵，他下巴上的胡茬才剛稀稀疏疏地冒頭。她們走過他麵前時，他除了停下正在寫字的筆，抬頭看了一眼以外，什麼也沒說。希波樂以為他遲早會叫住她們兩個人的，所以在她們走進一條牆麵被塗成白色的小過道之前，她又回頭看了一眼那個男孩，而男孩隻是雙手舉著一本汽車雜誌，伸展開身體，在椅子上擺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
希波樂在過道最深處的一扇門前停了下來。
“就是這裏了。”她小聲說。在羅絲鼓勵地朝她點點頭後，她抬手敲響了緊閉的門。片刻之後，門打開了。羅絲留在門邊，她雖然沒有繼續向前邁步，但卻好奇地從希波樂身後探頭探腦地打量這個房間。
房間裏有一扇被鎖住的玻璃門，門外是一小片綠地。愛爾絲·奧利赫一動不動地坐在這扇玻璃門前。外麵傾瀉進來的陽光將她籠罩在一片金色的光暈之中。希波樂不由得想起，以前她常常與婆婆坐在外麵，一邊曬太陽一邊品嚐綠茶。
在希波樂朝著她走過去的時候，這位老婦人並沒有把一直垂著的頭抬起來。幾縷細細的白發從她的頭頂垂落下來，像一襲窗簾一樣擋在那張布滿皺紋的臉前。起初希波樂以為她睡著了，可是就在希波樂在她身邊站定的時候，她突然抬起頭來對著希波樂微笑。
“你好啊，愛爾絲。”希波樂一邊溫柔地對她說話，一邊輕輕地將一隻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你最近怎麼樣？”
這位老婦人微笑著點點頭，答道：“很好，我最近很好。今天的天氣真是好。我還要去花園裏轉一轉。”
在希波樂的心裏，希望正開出美麗的花朵。她看了羅絲一眼，嘴上咧出的弧度越來越大。
“我還得去花園轉轉。”愛爾絲重複著。
“當然了，愛爾絲，你今天當然可以去花園，沒有問題。”
在希波樂終於下定決心提出她的問題之前，她稍微停頓了一小會兒，然後才問道：“你知道我是誰嗎，愛爾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