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簡人生中的前二十七年過得就像她的名字一樣簡單。
一家策劃公司的項目經理,雖然時常加班,但一天天像齒輪旋轉般按部就班地過去。有時候她甚至幻想著自己能遇上些不同凡響的事情,不然這輩子就算白活了。
老天爺果然沒讓王簡失望。
很快她做了一個怪夢。
夢中她一襲鑲了貂狐皮的純白裙襖,胸前掛著白玉蝴蝶墜領,頭上是沉沉的翠藍冠飾。更要緊的是她感受到自己的左袖是空的,寒風一吹,衣袖立刻飄蕩起來——她斷了左臂。
身旁一個男人身著暗紅色披風,內裏是長襟短袖紅胖襖,上罩著“山”字紋鎧甲。頭上的帽子她似乎在韓劇裏頭見過幾回,高高的盔甲還帶著穗子。
她突然醒悟這是明朝將領的模樣。
難道是平時看多了穿越小說,連做夢都穿越了?可為什麼會斷了左臂?這個男人又是誰?
王簡腦海裏開始循環播放“落花滿天蔽月光,借一杯附薦鳳台上。”可仔細一想,長平公主雖然也斷了左臂,可身邊的這個人怎麼也不像明朝末年的都尉周世顯吧。再說了自己現在似乎站在一個山崖上,並不像成親的場景。
她小心翼翼地問道:“大哥,你是誰?這是哪裏?我們在幹什麼?”
話一出口,她就發現哪裏不對。她嚐試竭盡全力大聲嘶吼,果然,發不出半點聲音。
那男人卻開口了:“清晏,可決定好了?真的決定了,是沒法子後悔的。”
清晏?看來是自己在夢中的名字了。
決定?決定什麼?還沒法後悔,看來是件性命攸關的大事。
王簡不知如何是好,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正在王簡苦思冥想搜腸刮肚打算利用自己多年的言情小說穿越小說的積累完美回答這個問題時,突然發現這些問題根本不用她擔心。一個聲音從她的喉嚨裏蹦出來,帶著點沙啞疲憊:“決定了,不後悔。”
這是她自己的聲音!可確實不是她自己發出來的。
那男人笑了,王簡這會兒才定下神來仔細地觀察他,他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像一道彩虹。他的臉龐瘦削,眉宇間透著英氣,笑起來臉頰兩側還有淺淺的梨渦。真好看。王簡想。
“雲鷹,真是難為你了。”又是清晰的不受控製的句子。
看來雲鷹就是這個男人的名字。
“職責所在。”雲鷹的眼睛很深邃,怎麼看也看不透。他的眸子是深棕色的,像一個博物館裏展覽的古董水晶玻璃球。
王簡不自覺地向雲鷹招了招手,雲鷹逐漸靠近了,他凝視了良久,突然湊到王簡耳邊。
“世上無人知相思,情深似海。”王簡聽到自己的聲音。
“人間何處可酬誌,義薄雲天。”那是雲鷹的聲音。
隨後是一陣突如其來的失重的感覺,身體直向下沉去,心揪了起來,向上看去,是越來越遠的崖岸。還有掉落的碎石砸在身上的痛楚,耳邊呼嘯的山風穿過的嘈雜交織在一起。眼前的一切漸漸模糊起來,兩人竟然雙雙墜下了懸崖。不,準確地說,是兩個人縱身一躍,自己跳下了懸崖,粉身碎骨。
王簡猛地坐起來,身下依然是熟悉的床,四周依然是熟悉的擺設。
手卻緊緊攥著,手指彎曲,手心滿是黏膩的汗水。
幾乎每個人都會有做噩夢的經曆,在夢裏驚嚇出一身冷汗,可是夢醒了,要不就是一瞬間忘記了夢中的所有,要不就是明明白白地知道那是一場夢,有些後怕而已。
可是王簡在夢中的感覺是那樣真實,仿佛一切都是存在發生過的。她能真切地感受到每一個細節,每一個情節。
她能夠記得自己衣服上的花紋,能夠記得雲鷹笑起來彎彎的眼睛和淺淺的梨渦,甚至能夠感覺到雲鷹靠近說話時噴在臉上朦朧的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