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叔叔專題】《老男孩》:你不能總是回到同一個肮髒的地方(2 / 2)

“笑,眾人賠笑;哭,獨自垂淚。”

但這次不是,在獨自飲泣的漫長孤獨中,穿紅色大衣的女孩出現了。

美道知道她的愛人是自己的爸爸嗎?這個啞的,老的,滄桑的,白發蒼蒼的,一身傷痕的男人。當她說出我愛你,她能看到他笑得如此苦澀和吃力嗎?這是兩個人的笑,沒人賠笑卻自知真誠幾許,這是兩個人的哭,不是獨自吞下的苦澀而是能夠淨化靈魂的悲傷。

即使你肮髒,齷齪,是個人渣,你也依舊有資格活下去。因為這世上還有人與你相愛。

這個怪叔叔還是依舊有點醜陋:微胖的臉布滿皺紋;眼神衰弱,就像從不曾強悍有力過;不管什麼表情都仿佛很吃力。真是再古怪不過了。但是我們知道,他不再是那個一開始穿著製服的中年大叔了。電影從平庸的日常開頭,到了最潔淨的尾聲,將人拔高至天際。

很多人反感這部電影,覺得畢竟拿亂倫當噱頭有些下流,但樸讚鬱想表達的在於別處,不是愛所能顛覆我們,改變我們到何種程度。而是,我們每個人在某種意義上都是吳大秀,我們生活的這個時代壓製我們,碾壓我們,摧毀我們。我們被瑣碎消磨,因平庸變老,為自己的軟弱找托辭,不再有任何生如蟻而美如神的可能性。我們能如何證明自己的存在感,我們在乎什麼,我們守護什麼,我們願意為世界上的哪個人哪件事哪個夢想哪一種情懷,割下舌頭,舍棄尊嚴,耗損自己,直到我們本身都不存在。

人如果沒有這樣的激情和迷狂,他當然依舊是人,但可能不會那麼完整,那麼多麵,那麼迷人。而一切怪叔叔身上所擁有的無解的謎,其實就是這樣的特質。

英國小說家哈尼夫·庫雷西說,人到中年你會比任何人都孤獨,因為有些東西你沒擁有,就永遠不會再有了。

怪叔叔們經曆了(至少)四十年的人間風雨,知道羞恥、恐懼、失落的感覺,體驗過衰老、疾病、愛者分離、親人離世的滋味,他們的孤獨並不最熱鬧,但最深刻。所以他們身上的孤獨,總會脫離日常生活的羈絆,在某一瞬間擊中你。那力量是雙向的,怪叔叔的眼睛盯著你,那眼神不是居高臨下的審視,不是仰望時的祈求,既不高尚也不傳奇,但最能讓人感到切膚之痛。因為沒有哪一種眼神比從你自身發出又投射回你自身這動作更能開解你的孤獨。又或者怪叔叔這個標簽,本身就是生命中的一個隱痛……無論你是蘿莉還是禦姐,屌絲或者高帥富,你的心裏總有一席之地是留給怪叔叔的。

他有點像你對人生的某種想象:有一天你發覺自己老了,你青春時夢想的那些事全都沒有發生,到那時,還能在心裏留下點什麼,給時間和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