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華朝我衝過來，雙手鐵鉗般地抓住我，失控地叫道：“有人……有人！屋裏有人！”
一股涼意從我腳下冒起，我全身的寒毛都豎起來了：“什麼人？在哪兒？”
陸華像篩糠般猛抖著，他不敢望向那邊，隻用手指著盆栽的方向：“就在那兒！”
我朝他指的方向望去，突然，屋裏燈又亮了起來，角落裏什麼都沒有，隻有那株綠蘿盆栽。
我正要開口說話，門“砰”地一聲被推開了，此時我們完全是驚弓之鳥。我嚇得渾身一顫，用手捏住的毛巾掉在了地上。
是韓楓回來了，他左手拎著一袋聽裝啤酒，右手是一袋打包的烤串。進門後看到的畫麵令他瞠目結舌，下巴幾乎掉在了地板上——我全身赤裸，滑溜溜的，陸華在我身前，抓著我的雙臂。
“我……我是不是回來的不是時候？”韓楓結結巴巴地說。
我趕緊把毛巾撿起來擋住下身。韓楓閉著眼睛，看起來快要昏厥了。
“行了！”陸華大吼道，“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開玩笑！剛才突然停了電，我看到……那個人影了！”
韓楓見陸華一臉驚恐萬狀，料想他不會是在胡說，也緊張起來，問道：“怎麼回事？”
陸華一秒鍾都不想在這個恐怖的屋子裏待了，他朝門外走去：“走，走！出去說，別留在這裏！”
我們一起離開了房子，來到燈火通明的大街上，恐懼的心理才減弱了一些。陸華把事情告訴了韓楓，盡管沒有親眼目睹，韓楓也被嚇得不輕，半天沒說出話來。
“恐怕不是房子有問題吧。”我嚴峻地說，“這套房子之前住了這麼久都沒事，‘骨灰盆栽’剛剛搬進去，就發生這種怪事，顯然問題出在這兒。”
聽到這番話，韓楓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喃喃自語：“居然真的發生了這種怪事，早知道真不該把那東西給她……”
他的聲音很小，但我還是聽到了一些，捕捉到他話中隱藏著的信息。我連忙問道：“什麼東西？韓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們？”
我和陸華都用審視的眼光盯著他，韓楓沒法再隱瞞了，尷尬地說：“唔……有些事情，我沒跟你們說……怕你們笑話我。”
“快說！”我不客氣地嗬斥道。
“那天中午，夏萱來事務所找過我們之後。我不是追出去問她的名字和電話，多聊了幾句嗎。實際上，我並不是跟她閑聊，而是許諾要送一件東西給她。”韓楓說。
“什麼東西？”我問。
韓楓局促地說：“當時我覺得這姑娘實在太可憐了。就想，既然我沒辦法讓她男朋友活下來，起碼能讓他死後風光些吧？你們知道，我爸收集了很多古董。其中有一樣小玩意兒，是從乾陵的陪葬墓裏發掘出來的寶貝……”
陸華愕然道，“乾陵？武則天的墓？”。”
“對，但乾陵中的帝王陵，也就是武則天的墓室，至今還沒發掘。這東西是從陪葬墓裏挖出來的。”韓楓說。
“那也是稀世珍寶呀！”陸華驚歎道，狐疑地問，“乾陵裏麵的東西可是國家一級文物呀！”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爸也沒說他是怎麼弄來的，估計多半是黑市淘的。”
我聽他們說了這麼久，弱弱地插了句：“乾陵，很了不得嗎？”
“那當然！”陸華的語氣十分激動。“你知道嗎？古代帝王貴族、皇親國戚的陵墓，幾乎沒有哪座沒被盜過——單單武則天的乾陵獨善其身！唐朝末年起義的黃巢和後梁節度使溫韜都曾發掘過乾陵，卻都因為各種原因無功而返。仿佛有股神秘的力量在守護著乾陵。直至現在，乾陵也僅開掘了五個陪葬墓，不過仍然從中出土了大量文物。”他望向韓楓，“你爸收藏的那件寶貝，應該就是其中之一。”
我問韓楓：“那古董長什麼樣呀？”
韓楓說：“質地上來看，肯定是玉石，可我看不出來是什麼玉，反正灰白灰白的。跟一塊鵝卵石差不多大，橢圓的，上麵雕刻了一張人臉。估計是唐朝時的小工藝品吧。”
“沒你說得這麼簡單，”我思忖著，“這東西肯定有特別用途。”
韓楓疑惑地說道：“難道夏萱——包括陸華——在那屋子裏看到的恐怖人影，就是因為它？不會吧，這東西在我爸的保險櫃裏放了這麼久，我家也沒發生什麼怪事呀。”
我吃驚地說：“這東西是從你爸的保險櫃裏偷出來的？你膽子不小呀，你就不怕你爸有一天發現了，拿你是問？”
韓楓撇著嘴說：“我家古董挺多的，少一兩件小玩意兒，我爸發現不了……”
“那女孩兒知道這是乾陵裏的寶貝嗎？”
“我一開始沒跟她說，隻說這是一件古董，把它跟她男朋友的骨灰埋在一起，倍兒有派頭。但發生怪事後，夏萱問我那東西究竟是何物，我就告訴她了。”
我思忖片刻，說：“這東西放在你家這麼久都沒出怪事，埋到‘骨灰盆栽’裏，就鬧鬼了……也許這塊玉跟死人埋在一起，會啟動某種功效。”
陸華身體一震：“你的意思是，這塊玉的特殊材質，可能會跟骨灰一起發生某種反應？”
“我猜是這樣。也許你之前看到的，就是這種‘反應’所引發的幻覺。”
韓楓在一旁興奮地說道：“對，對……多半就是這樣！”
“那現在該怎麼做？”陸華問。
“既然知道了原由，就有解決辦法了。”韓楓說，“我們把這東西從盆栽裏挖出來，應該就不會再鬧鬼了。”說著，他朝夏萱所在的小區走去。
“等會兒，我們現在就去挖？”陸華心有餘悸，“我剛才，可是看到了……”
韓楓走過來拽陸華：“走吧，沒事兒。我們之前在那屋子裏看了那麼久的電視，也沒什麼黑影呀。估計亮著燈的情況下，‘鬼’就不敢出現。咱們趕緊去把那東西挖出來，這事兒就解決了。”
我皺了下眉頭：“對了，之前為什麼會突然停電呢？”
“現在是用電高峰期，家家都開著空調，估計是電壓不穩導致的。”韓楓說。
進屋之後，陸華始終提心吊膽。韓楓為了讓他安心，說：“咱們仨動作快點兒，十分鍾就搞定了，把那東西挖出來之後咱們就走。空調就不開了，這樣不會停電。”
韓楓打開鞋櫃上方的一個小抽屜，找到了栽花用的鏟子和手套。我們三個人走到綠蘿盆栽旁，韓楓將土鏟鬆後，我把那株綠蘿用力往上提，由於是新栽的植物，很容易就連根拔起了。我對韓楓和陸華說：“你們快找找，那東西在哪兒？”
陸華用鏟子小心地在土壤裏翻找著，納悶地說：“我用鏟子根本沒碰到什麼硬的東西呀。”
韓楓戴著手套的右手直接伸到土裏去摸，摸了一分多鍾也沒摸到他想找的東西，急了，“怎麼回事？這麼小的一個花盆，不應該呀！”
我抱著那株綠蘿，突然覺得整件事情有點不對勁，說道：“你們仔細看看，花盆裏能找到骨灰嗎？”
經我這一提醒，韓楓張大了嘴：“哎呀，真的，不但沒有那塊玉，連骨灰都沒看到！”
“才埋進去幾天的骨灰，不可能這麼快就分解。”
韓楓和陸華抬起頭來，我們三個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
沉默了十秒，我說：“隻有一種可能，夏萱根本沒把骨灰和那塊玉埋在盆栽裏。”
“可是……如果是這樣，這屋裏怎麼會發生那種詭異的事情呢？”
我把綠蘿重新放到盆栽裏，開始思考整件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想著想著，我的身體一陣陣發冷，脖子後麵的寒毛豎立了起來。我先前就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現在終於明白問題出在哪裏了。
我抓住陸華的手臂，說：“我們剛才分析，那塊玉可能會跟骨灰發生某種化學反應。但是，這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陸華怔怔地望著我。
“唐朝的皇親貴族死後，全是土葬，哪來的‘骨灰’？”我指出問題所在，“這東西就算會跟死者產生某種反應，也隻可能是屍體，不可能是骨灰。”
韓楓和陸華的神情都變得驚恐異常，他們盯著我，韓楓駭然道：“你……你想說什麼？”
我頭腦裏冒出的想法讓我自己也感到寒意砭骨，我強忍著恐懼，走到室內陽台，仔細觀察了一下小花壇，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身去對兩個朋友說：“花壇裏的泥土有明顯鬆動過的痕跡，這些植物看起來也是最近兩天才栽在裏麵的。”
“別，別說了。”我相信這句話所產生的聯想把他的膽都快嚇破了。
韓楓此刻也是麵無人色，顫抖著說：“航一，你該不會認為，夏萱把他男朋友的屍體……埋在了自己家吧？”
“我不知道，但所有的跡象，真的令人懷疑。”我盡量理性客觀地說。
韓楓搖著頭說：“但這怎麼可能呢？他男朋友患白血病死去，醫院和家屬是不可能允許夏萱把屍體帶走的，她不可能把屍體搬到自己家來呀……”
“韓楓！所有一切，全是夏萱自己說的。我們從來沒見過她男朋友，也無從判斷他男朋友是否患了白血病！”
韓楓愣了半晌，駭然道：“難道……從一開始，她就沒跟我們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