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村位於中國南方,村子後麵是莽莽大山,連綿縱橫,一條極深的峽穀將高大的山脈分割兩岸,峽穀下有條河,水又深又黑,終年照不進陽光。
這條河是從一座大山腳下湧出的,水勢喘急。自古至今,死在這條河裏的人不計其數。有人說這條河是地府黃泉的支流,連通幽冥;也有人說,這條河是一條極長的地下暗河,連通中國西南兩極,其發源地是西部的冰封雪山,最終流入南海歸墟。
此河被我們村子的人視為禁地,因為但凡落水溺死的人,屍體都尋不著,有人曾潛水尋找那些失蹤的屍體,但最後連尋找屍體的人也失蹤了。村裏的人都說,這陰河下有水鬼索命,凡是落水之人都會被水鬼殺死,屍體永遠也撈不上來。
但在二十多年前,卻出現了一個意外。
二十多年前,有老人發現一個嬰兒從峽穀深處漂浮而來,最後老人救了那個嬰兒,並將其養大成人。
那個嬰兒便是我,而那個老人則是我爺爺。
自我記事開始,村裏麵的人便對我避而遠之,認為我是一個災星。他們說我是水鬼幻化而成,來村子索人命的,所有與我有關係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就連山神廟內的道士都說我是不詳的生命,建議我爺爺將我投回陰河中,不然會克死身邊的人。但我爺爺不信這些,說我隻是被人遺棄在河中的孩子,很可憐,最後不顧村民的反對,硬是將我帶了回來。
然而道士那句話很快就應驗了,爺爺將我帶回來不足一個月,奶奶便無聲無息地死在房間內,她死狀很詭異,全身蠟黃幹瘦,幾乎隻剩下一張人皮包著骨頭,像是被什麼東西吸幹了身體內的精血。
一年後,我爺爺唯一的兒子也死於非命,他的腦袋漂浮在陰河上,身體則是不見了,隻剩下一個腦袋在冰冷的陰河中沉浮,死狀駭人。
村中的人都認為是我克死了奶奶和大伯。為這事,大娘和爺爺鬧得很凶,最後大娘一氣之下帶著三歲的女兒離開了村子,再也沒有回來過。
他們都認為我是不祥之人,隻有爺爺始終堅信奶奶和大伯的死與我沒有關係。
這二十多年來,要不是爺爺一直保護我,我也不可能平安長大。
本以為長大之後賺錢好好孝順他老人家,怎預料爺爺在今天晚上突然去世了……
爺爺去時,我一直陪在他身邊。
躺在床上的爺爺很消瘦,幹癟的體膚裂開了一道道恐怖的裂痕,黃色的液體從裂痕內溢出,散發出隻有屍體腐爛時才能傳出來的氣味。
這種黃色的液體叫做黃水,是腐肉糜爛所化,傳言陰曹地府中的黃泉,就是這種液體彙聚而成。人的身體內一旦溢出這種黃水,那離死期也就不遠了。
爺爺的樣子看起來很可怖,但看向我的眼神卻很慈祥,叮囑我一定要好好地生活下去,找個好女孩過一生,他最遺憾的事情就是沒能看到我娶妻生子。最後他告訴我,要將他的棺材投進陰河中,實行水葬,因為大伯當初就是死在陰河中,屍體和腦袋都沒撈上來,他死後想和自己的兒子團聚。
爺爺咽氣前一刻,突然瞪起眼睛,死盯著我的身後猙獰的喝了一句:“你們都滾開,別纏著我的孫兒,不然老子做鬼也不放過你們……”話畢便沒有了聲息。
他死前似乎看到什麼東西站在我的身後,但我回身看時,隻看到身後門外荒涼的院子,院子外黑漆漆的,幾隻螢火蟲在院子中飛舞。
再轉身,隻見爺爺雙眼圓瞪著,臉上滿是怒色,眼內的瞳孔渙散,他的手還有餘溫,但整具身體已沒有了生機。
我很傷心,在爺爺的遺體前沒有哭,但心中痛苦,猶如巨石撞擊胸口。最後,我將爺爺遺體停在大廳內,一具大紅棺材裏麵。
那具紅棺是爺爺前一年就準備好了的,或許他早已料到這一天的到來。
當天晚上,我跪在爺爺的靈柩前守了一夜,並開始打電話通知大娘,希望她能帶著女兒趕回來送爺爺一程。
電話很久之後才接通,我告訴大娘爺爺死了,大娘沉默一陣,隨後對我說了一番話。
她說得很委婉,但我明白她的意思,以前爺爺在世時。她心中或許還有一些顧念。如今爺爺走了,她幹脆徹底與我斷絕了關係,不認我這個侄子。
其實在打電話前,我就已經猜到了結果。之所以打電話,不過是走走過場形式罷了。
次日早上,爺爺出殯。我打開大門,但沒有一個人來,院落內冷冷清清的,隻有門前那棵老楓葉樹,紅色的葉子在風中飄蕩,灑滿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