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被她理順歸流的汪洋風暴,隨她這翱翔扶搖,倏然騰躍而上,化作一隻遮去天幕的清虛天鳳幻影,罩在她暗金天鳳真身之外,恍惚是法相天地,身外化身。
青柯從她黯然旋舞的意境中清醒,便看見這般震撼到無以複加的磅礴畫麵,隻覺得心中豪情萬丈衝宵不吐不快,卻又空空落落無從發泄,這種似悟非悟之間的迷離機緣,終究隔了一層朦朧網紗,讓人看見卻無從觸摸。
縱然他萬物生化衍盡眾生萬物,卻都是父親青帝無盡歲月前留下的傳承,許多天機變化導致後續物種異變賦予的神通,終究不曾繼承。
隻是這驚鴻一瞥,卻又讓他心底泛起一個疑問:
自己萬物生血脈,連同血脈裏傳承的神通道則法理盡數被封,除了天界分崩四九,大道有缺之外,是不是還有尚未繼承這無盡歲月裏,天道異變引發的變異神通,導致傳承不全的原因在?
就像這光陰封印一般,最初對照現在,才是完整的光陰長河?
無數種念頭在青柯神魂中閃過,終究隻是猜測無憑,還需要他一界一界地驗證。
隻是此時一縷晦澀玄悟蘊繞心間,實在難受,想找些能銘刻下這些感悟的生動詞語而不得,幽幽一歎,不盡惆悵。
奈何人心許多事,強求而不可得,卻在這放下瞬間,因放下而得空明,卻反而自然而然地大悟大徹。
青柯惆悵一歎,散了這縷頓悟氣機,卻又忽然渾身劇震,想起了那個世界的兩句話:
夫乘天地之正,禦六氣之變,以遊無窮……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謂之逍遙。
極柔極剛極靈虛,運若抽絲處處明。
兩句字麵相差十萬八千裏,一虛一實,一瀚一微,卻都把這種境界描述得玄妙傳神。
青柯長歎出聲,仿佛自語呢喃,又仿佛向光暗求證:
“這就是非凡之上的大逍遙境界嗎?”
光暗依舊沉浸在衛後帶來的震撼當中,似答非答,更似自語喃喃道:
“我以情懷開功法,青蓮明月芻狗做客,又以自身領悟傳留此間,沒想到憐她淒苦際遇,敬她情懷如斯,送她一滴天鳳真血,竟讓她融兩界之功,開我們想得到,卻窮盡四九也做不到的先河大道。老夥計們若都在此,當該先醉酆都三千場才是!”
兩行熱淚,竟是從他枯陷老目中滑落褶皺臉頰,濕了衣衫:
“會有機會的……”
他不顧淚流滿麵,雙目神光灼灼看向青柯:“隻等這些娃娃成長起來,咱們想醉多少千場都可以,醉酆都、醉唯間、醉魔域、醉妖界、醉璃月沙境、醉三十三天……醉哪裏都行!但容我現在,先代大夥兒,敬這位人間女帝一杯。”
他喃喃自語,卻哪有酒壺在身,也不曾仰頭作飲,隻是雙手抱拳成空,深深一揖!
他哪裏是在敬酒,拳心空處,分明是他一腔情懷滿溢而出。
他敬的是情懷。
青柯看著他枯皺臉頰上兩行熱淚,看著他以情懷敬衛昭,不知為何,心酸無盡,忘了自己仍在戰中,仍在無端天道滅世偉力醞釀之下。
隻是那絲始終牽引著青藕的意念,下意識地驅使青藕,跟在衛後鳳身法相之後,逆上空茫。
恍恍惚惚間,他神魂內似有驚雷炸響,卻感覺魂身驟輕,綿綿不著力,好似那縷遁隱在天道中不知何處的玄奇天機,冥冥杳杳……
雲國之北,國監秘境所在,那處已然開啟的傳承幻境中,青柯一縷魂絲神念牽連,飄忽在幻境裏的身軀,忽然輕輕一震。
天機傳承,哪怕隔了萬裏之遙,籍由這神魂相牽,還是落在他神魂夢境裏。